第一章 逃亡之路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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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亡之路

  山势莽莽苍苍风吹过远远地便传来一阵呼啸。

  距我们逃离高鹫城已经是第五天了。没有马要赶到帝都起码也得一个半月。薛文亦的伤势一直很严重两天前又有两个女子开始烧祸不单行的是我的病也复了。我病好后一直没能好好调理加上破城时一番苦战今天早上起来我便觉得浑身不适有些烧今天在山中只行进了几里路便已累得气喘吁吁只得停下来休息一下。

  高鹫城破后南征的十万帝**全军覆没只怕逃不出多少人来。虽然我们乘飞行机飞出了三四十里路可如果城里有人逃出的话也该追上我们了。但我们赶了五天路上还不曾碰上过一个逃出的帝**。而我也病倒后一行四男四女八人中只有吴万龄、张龙友和两个女子算身强力壮的。八个人里病倒一半如果能回到帝都那真算得上是个奇迹吧。

  我拉开一根树枝看着被雾气笼罩的山谷。这里大约是天水省的地界天水省向有“群山绵延不绝民风悍勇好斗”之称本来人口有一千余万在帝国诸行省中是人口最多的一个是帝国中部最为重要的一个省天水总督也是节制中西四省的席总督。苍月公叛乱后天水总督李湍投入了叛军原来驻扎在天水省北部的西府兵却仍效忠帝君两方将天水省分成南北两半兵连祸结争斗不休。武侯跨江南征第一战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西府兵攻破了天水省府符敦斩杀前总督李湍使得十二名城中名列第七的符敦城率先重归帝国麾下。不过西府兵和总督府的府兵攻守连年天水省一千万人口死了三分之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带地方根本已看不到人烟了。没有人烟后那些树木倒长得出奇地茂盛将这条山路也湮没了一半。

  在围攻高鹫城一役中我们便已几乎杀了近八十万兵民如果算一算南征以来一路斩杀的人众想想都有点害怕。

  我放下手上抓着的树枝那根树枝“呼”一声又弹了回去。虽然烽烟遍地但春天还是来了那根树枝上出了新芽抓在手上似乎也感觉得到在树皮下流动着的新鲜的汁液。

  可是人不是树枝。死去的人便再不能复生了。

  我有点颓唐地想着头也一阵晕重新走回宿营的地方。一个女子更用清水给薛文亦洗着伤口另两个女子躺在地上神情很是委顿。她们的病比我还重我走路还有点摇晃她们连走都难以走动了。

  张龙友正在砸着两块石头听得我过来站起身道:“楚将军你歇一歇吧。”

  我拣了块石头坐下来道:“做什么呢?”

  “我想找到燧石好生火。”

  “找到了么?”

  他把两块石头一扔脸上一阵颓唐道:“不行。要是现在有点火药没有燧石也能生火只要砸出点火星就行了。”

  我不由一阵苦笑。逃出高鹫城时哪里还会带个火雷弹?在那最后一战中能用的武器全都用上了。我道:“别灰心再想想吧。”

  这时西边的树丛里出一阵响。我转过头正见吴万龄抱了一堆野果过来。张龙友唉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我也知道他的意思。

  吃了几天的野果肚子里也直冒酸水。初春时的果子又多半又酸又涩实在称不上好吃。

  吴万龄把那堆野果放在地上道:“统领吃点东西吧。”

  “和你一起去的那个女子呢?

  吴万龄抓起几个果子向那两个躺着女子走过去嘴里道:“她还在摘一些下来马上过来了。”

  张龙友也过来抓起两个果子坐到我身边道:“楚将军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我咬了一口果子只觉得头也重得象灌满了铅水几乎抬不起来但嘴上还是道:“现在好些明天再接着赶路吧。”

  为了带薛文亦走我们用木头做了个拖床本来是由我和吴万龄轮流拖着薛文亦现在我自己也行走困难别说要拖个薛文亦了。另两个女子病得也很是严重虽然还不至于无法行走但也走了一小段便气喘吁吁一天只怕最多只能走个十里路。相比较开始时的一天大约六十里相差只在太远。如果按这个度回到帝都真得要走上大半年。

  吴万龄有些不安地道:“统领你还能走么?”

  是啊我还能走么?虽然嘴上说是“好些”但我也觉得自己更加无力。我道:“唉要是叶台在这里就好了。”

  吴万龄道:“张先生你不也懂些医道么?”

  张龙友抓抓头苦笑了一下道:“医道我虽也懂点但是我学的都是些石药之术非得水火相济才行叶医官那种草药我可不懂。”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太严重的病如果能吃饱休息好那么不用几天薛文亦的伤也能好。我看看躺在一边的薛文亦他一张脸本来已经惨白少血色因为烧颊上有两块不正常的红晕。那个女子正把一个野果剥去皮喂给他吃。薛文亦因为太过虚弱眼半开半闭地吃个野果也费力之极。我道:“这些都不用说的。张先生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取火么?”

  逃出高鹫城时谁也没想到要取火所以谁也没带火镰。在城中到处都有火一出城却因为生不了火吴万龄打到的几只小兽也没办法吃。如果能生火烧上一锅热汤那比药还管用。

  张龙友咬着一个野果出神地想着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对了钻木!”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已站起身道:“我读过一部书说钻木可以取火!”

  钻木怎么能取火?张龙友也许也有点食古不化。但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好去扫他的兴。

  张龙友说干就干野果也不吃了拔出腰刀砍下一根直直的树枝又拣了段枯树干对剖成两半半片树干放在地上然后将树枝削尖了顶在那片树干上两手拼命地地搓动。随着他的搓动这树枝象个钻头一样在那半片木头上钻了个洞边上还出现了一点焦痕。

  居然真的有效。我直了直身体盯着张龙友手上。他的手搓得更快了但只是稍稍冒出点青烟却连火星也没有一个。

  张龙友搓了一阵放下了那树枝甩着手道:“不行不够快要是能再快一点还行。”

  这时躺在一边的薛文亦忽然轻声道:“做一个弓……”

  他话没说完忽然咳了起来。那个女子帮薛文亦敲着背张龙友道:“做什么?做什么?”

  薛文亦咳了一阵道:“钻木用的钻头是用……”

  刚说了两个字他又咳个不停。张龙友扶起他的身子敲敲他的背道:“薛先生你慢慢说。”

  薛文亦做的东西很有鬼神莫测之机他做的望远镜、飞行机都是我闻所未闻的由他帮忙也许真能生起火来吧?吴万龄也走到薛文亦身边扶住他的另半边身子道:“薛工正慢慢说。”

  薛文亦咳了几声道:“你们见过我用的钻头么?”

  我们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他在拖床上折下一根小树枝道:“我画给你们看。”

  张龙友喜道:“正是正是。薛先生你小心点。”他伸脚在地上拨拉出一小块空地道:“在这儿画吧。”

  薛文亦手中的树枝刚碰到地面从西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

  那是她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抽搐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站起身手按住了腰间的百辟刀。吴万龄的脸色也是一变道:“出什么事了?”

  我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

  不等吴万龄反驳我已冲了出去。此时我只觉浑身都如火烧根本没有一点疲惫之感。

  ※※※

  声音是从西面传来的。本来吴万龄和她就在边上不远处可是我沿着路跑出一小段却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我找错方向了?

  仿佛一阵寒意袭来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那不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我知道更多是因为我对她的关切。

  树枝上明显有折断过的痕恋我沿着路又跑出十几步心急如焚忽然从茂密的树叶丛中传来了一阵野兽的吼叫。

  这是鼠虎!

  我差点惊叫起来。鼠虎是现在最为凶猛的野兽虽然论凶猛实际比不上真虎但数量比真虎多得太多样子又远较真虎丑陋吼声也象是老鼠的叫声放大了几十倍。她是碰到了鼠虎了?

  鼠虎分布极广帝国疆域辽阔南北东西几乎所有地方都有鼠虎分布。她一个人碰到鼠虎的话……

  我不敢往下想了大声叫道:“喂!你在哪儿?”

  嘴里喊着心里忽然有一阵痛楚。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四个女子都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她们的名字我也从来不去问她们。也许在我心底我是故意用对她们的冷淡来掩饰自己的想法吧。我从来都觉得作为一个军人实在不该有什么儿女私情。在攻破高鹫城时看到那个女子坠城身亡的时候心底最多也只是怜悯。而白薇在离去时给我的一吻也不过让我觉得有点异样而已。即使是而对我答应要娶她的苏纹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公子哥儿常挂在嘴边的“爱”。可是对这个我一直不知名姓的女子从那一天在武侯帐中听到她弹乱的那声琵琶起我就现自己总是在想念着她。

  刻骨铭心地。

  每次的生死关头我想起的也总是她。

  也许对她我才有真正的爱情吧?

  我狠狠地摇了摇头。额头火烫我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我都不知道如果她出了事我是不是还会有勇气活下去。

  我的声音在树林里大概也传不了多远我的嗓门起码也比雷鼓要轻上两倍。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有可能她喊的声音我听不清了。而这时那鼠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回鼠虎的吼声近了许多。

  没找错!

  我心头一阵欣喜顺着声音的来路撩开了一丛树枝冲上前去。

  前面的树稀了很多走过这一段我已经依稀看到了有一个淡黄色的身影。我加紧了步子猛地冲了过去。

  树林到了山崖边突然断了一截在这个山崖前空出一块足有五六丈的空地。我一冲出树林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她已站到了崖边身后一丈许是一头很大的鼠虎。

  那头鼠虎大约不曾见过人吧小心翼翼地正在向她逼近而她已站在了山崖前一两尺的地方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下去。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淡黄的绸衫。山风吹过那件绸衫被吹得贴紧了身体勾勒出美好的身影。在这些天的逃亡生涯中她一直保持着极好的整洁。我一直不敢问她们的来历但我也猜得到她一定出身于一个相当有教养的家庭。在和那只丑陋已极的鼠虎站在一起时她依然没有慌乱。

  她没有回到我们宿营的地方那是为了把鼠虎引开吧。

  我心头一阵冲动猛地抽出百辟刀喝道:“畜生!过来!”

  山崖边没什么树我的声音倒显得很是响亮。那头鼠虎被我的喊声一惊顿住了步子扭过头来。

  我将刀紧紧地握着只觉掌心的汗水已沁湿了刀柄使得一柄刀都有些凉凉的。我慢慢地走上前紧紧地盯着那头鼠虎。

  鼠虎的习性与真虎不同。真虎在对猎物动攻击时往往一跃而起将猎物扑住而鼠虎却是慢慢欺近突然间窜上来咬住猎物。这头鼠虎身长比我还要长如果被它咬住那恐怕一口便能咬断我的腿的。

  我慢慢地向前走去大概因为没碰到过这样的猎物那鼠虎甚至退了退。

  现在我已靠近它只有一丈多了。我有意慢慢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好将这鼠虎引开所以这时正好形成了一条直线我和她都离那鼠虎一丈左右。

  我不敢再靠近了。鼠虎的动作极快如果是一丈以内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反应过来说不定等那鼠虎一口咬住我我才会知道。

  我站住了。猛地我的脚在地上一顿。

  地上本有不少碎石子我的脚一顿一块石子已被我踢了起来直向那鼠虎飞去。那头鼠虎猛地一闪石子正好击中它的颊部。

  石子刚击中它我便觉眼前一花只听得她突然间惊叫起来:“小心!”

  那头鼠虎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我猛地向后一跳已跳后了几尺那头鼠虎的牙咬了个空简直是擦着我的裤子过去的我腿上都感觉得到一股热气。

  好险。

  但不容我庆幸鼠虎又已冲了过来。而这时我脚还不曾立稳便觉身前已是一股腥臭袭来。

  我咬了咬牙人猛地向前倾去。因为本来不曾站稳人向前一倾正好倒在鼠虎的背上。鼠虎的毛又粗又硬倒在上面也实在不舒服但也是这么一倒我的脚抬了起来正好又闪开了鼠虎的一咬。

  虽然又逃过一劫但我的身体成了横在鼠虎背上了。我心知再不反击那真成了鼠虎嘴边的一块肉。好在虽然险象环生但我手上还握着百辟刀。我挥起一刀猛地向鼠虎背上砍落“嚓”一声一丛鼠虎的毛被我砍落刀锋也吃进了皮肉里足有半寸。

  百辟刀吹毛断连蛇人的头也能一刀砍落但是鼠虎的皮向来以坚实著称军中的软甲大多便是由鼠虎皮制成我能砍进皮肉里有半寸已算是难能可贵。看来南征十多个月大小数十战我的臂力、刀术都有进步。可现在哪里是开心的时候?那头鼠虎被我一刀砍伤登时负痛大吼了一声头也抬了起来两条前爪离开了地面。

  我本来便是象根扁担一样搁在鼠虎背上鼠虎这么一立起来身体马上便要从鼠虎背上滑落。我心知一旦落地这鼠虎负痛之下肯定是一通乱咬那时我大概连一块肉都回不了帝都了。可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心一横左手一把揪住了鼠虎的左耳。

  鼠虎的耳朵比较尖而长我握在手中还卷了卷将它的耳朵缠在了手上。这么卷一卷一定让它感觉到了痛它猛地一甩头便要来咬我。我再没办法可想右手一下松开了还砍在鼠虎身上的百辟刀一把揪住它的右耳。它是向右边甩过头来而我就这么挂在它的耳朵上身体被它象一根木棒一样甩向左边百辟刀也一下掉落下地从它背上的伤口处血猛地喷了出来浇了我一身。

  这个伤口不是致命的我这一刀只怕更惹动了鼠虎的凶性它咬不到我一个头左右猛地甩了起来。我只觉身体简直已不属于自己一般被它甩得不停地打着它的背脑子里天旋地转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好象自己被绑在风车上正以极快的度在转动。我咬着牙两手紧紧地揪住了它的耳朵死也不敢放手。

  又被它甩了两下忽然我的左手一松人一下失去了平衡挂到了鼠虎的右边去了耳边只听得那鼠虎又是一声巨吼。

  我已将它的左耳拧了下来!

  幸好鼠虎负痛之余只顾着惨吼没有趁这时来咬我。我左臂一弓一把搂住了那头鼠虎的脖子心头也狂跳起来。

  如果这鼠虎再又跳又甩铁定要把我甩下背来的。现在我该怎么办?

  尽管现在似乎我还占了点上风但我知道我这点上风实在太过靠不住了只怕这鼠虎疼痛之余凶性更大我马上便要被它撕成碎片了吧。

  我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两丈开外的她叫道:“快逃吧!”

  如果我死后她能逃出生天那也算值得的吧。

  哪知她没有走开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笨蛋!”

  我嘴里大骂着可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一甜。而这时我才现我竟然在想着如果我要死在这鼠虎嘴下最好她也逃不出去。

  那头鼠虎猛地一跳竟然跳向了她。我大吃一惊左臂一用力试图用在军校里学的格斗术来对付鼠虎。这一招是勒颈闭气如果是个人我这么用力一定会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可鼠虎大概和人不一样我已用出浑身的力气它却毫无异样又是一跳。好在我正紧紧地勒着它的脖子倒不曾被它甩下去。

  但这么一来离她只有几尺远了。

  我已看清了她的面色。现在我们相距也不过几尺许如果不是当中隔着这个丑陋之极的鼠虎倒也是件美事。我大声道:“快!快把刀给我!”

  她身子一震人向边上一闪跑了过去。

  我的百辟刀掉在了近两丈外的地方了。她去拣过来这一段功夫我想我还能撑得住。可是她拿到刀后怎么交给我?我现在两只手根本不敢松开一旦松开哪里还制得住这头几近狂的鼠虎?但此时哪里还由得我多想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鼠虎还有乱动。这头鼠虎的身体跟我也差不多长但力气却足有两三个人那么大。如果不是我先前揪住它的耳朵我哪里能斗不过这头野兽?即使如此它在拼命挣扎时我仍然没一点反抗的余地只能由着它乱动。

  “怎么给你?”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她到这时话音仍是冷冷地好象我不是处在生死一线的紧急关头一样。我叫道:“你扔过来!”

  我的话一定让她吓了一跳。但要把刀交给我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我听得她道:“那我扔过来了。……你小心。”

  最后这三个字已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即使我正晕头转向也听得她话中的颤音。

  她也毕竟没有表现的那么刚强啊。

  尽管知道实在不是时机我仍然暗自笑了笑。

  刀“砰”一声被扔到了我身边。

  她扔得很准这刀扔得离我不过一尺多远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跳了跳。这时那鼠虎正好带着我猛地甩过来我一咬牙右手猛地松开了它的耳朵一把抓向百辟刀的刀柄。

  这是在赌命了。如果我一抓不中那也就是我和她的死期到了。

  我的手指一下碰到了一个圆圆的硬物那正是摸惯了百辟刀刀柄。谢天谢天我不由默念了一声手一翻刀已握在掌中。此时鼠虎耳朵失了控制登时转过头来要咬向我我左臂一用力大吼一声:“畜生!”右手的百辟刀一送刀尖一下插入了鼠虎耳后。

  在军校中教暗杀的老师跟我说过人的头骨极为坚硬要劈开头骨那要花极大的力气。但是人的耳后却是头骨的空隙处从耳后下刀刀一下便能入脑当场便能让对手毙命。人是如此我想野兽也差不了太多。

  果然刀尖在鼠虎耳后如中败腐半柄刀一下没入了这鼠虎脑中可又马上象被东西夹住一般刺不进去了。

  那是耳后的空隙没有百辟刀的刀身宽吧刀子卡在这鼠虎的脑骨中了。可这已足以致这鼠虎于死地了它正咬向我的大嘴里忽然哼了一下吐出了一阵腥臭慢慢地瘫倒在地。

  直到这时我总算松了口气。我本来跨在鼠虎背上鼠虎一倒下我也浑身脱力坐到了它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真的以一人之力杀死了一头鼠虎?

  心还在猛烈地跳动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她忽然道:“你没事吧?”

  ※※※

  她的声音又显得那么平和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生过。但我知道刚才她带着颤音对我说“你小心”时已经让她暴露出真实心思了。现在她的语气尽管冷冷地但我也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关切。我笑了笑道:“好象死的不是我。”

  我想要站起来人却一软差点摔倒。这时我倒现我的内衣凉飕飕的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那是从鼠虎身上喷出的血打湿的么?

  我看了看胸口。胸口鼠虎的血已经快干了而我手臂上因为刚才的搏斗也弄得满是伤痕许多伤口都在渗出血来不过都是些皮外伤。

  我解开软甲想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哪知刚解开却见胸口一阵蒸气散出来。刚才的搏斗中我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但浑身的汗水却已将我的内衣已湿透了。

  “小心容易着凉的。”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冷冷地。我不由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道:“谢谢关心。”

  我的话让她有点局促不安。我不敢再看她将软甲系好道:“快回去吧。”

  在要走时我又回头看了看倒在山崖上的鼠虎不禁打了个寒战。刚才能杀死这鼠虎差不多全靠运气而且有她的帮助。

  看样子我到底勇力远不及武侯啊。听说武侯打死鼠虎时也是我这样的年纪而且他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打的。这么比比我实在要差得远。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沮丧。转过头她已在向前走了。我追上几步道:“走到我身后去。”

  她一怔没说什么。我走在她前面也一言不。

  山中看样子鼠虎也不算多回去总算平安。走过刚才她采野果的地方时她道:“这里还有几个果子。”

  当她把野果抱在怀里走过来时我忽然道:“以后不要一个人落单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之极似乎要说出话来。我避开她的目光又向前走去。

  快到宿营地时我忽然闻到一股焦味传来。这味道也不算浓当中夹着些甜香倒很是好闻。

  那是火的味道啊。我心头一阵狂喜看样子张龙友终于生起火来了。我回头道:“快有火了!”

  果然当我拨开树枝走到宿营地前在薛文亦那拖床边已生起了一堆火。地上已挖了个坑坑里一些树枝正在烧着火星不停地爆出来张龙友和吴万龄一人拿了个树枝上面串着些野果和剥去皮的飞鸟正在火上烤着那股香味正是从这里传来了。

  吴万龄一见我猛地站起身道:“统领!你怎么了?”

  我看了看胸前大概我前胸的软甲都是血吓着他了。我笑了笑道:“没事快点烤我馋死了。”

  吴万龄看了看手上笑道:“多亏张先生和薛工正两人我们才算生着了火。统领这鸟肉熟了你先吃。”

  我也实在馋得不行拿过来就是一口。吴万龄烤肉的本事倒也不坏那野果本来又酸又涩烤过后倒正好给那鸟肉当调味料鸟肉也有一股清香。这鸟也不知是什么鸟很是肥嫩咬在嘴里那股香鲜的滚味几乎让我把舌头都吞下去了。吃了两口我忽然将那鸟撕下一条腿来递给走过来的她道:“来吃吧。”

  她接过半片鸟肉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是斯文。我笑了笑以一种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狠吃着。一会儿我把这半只啃得一点不剩她却还有许多。

  我舔了舔指上的油道:“好吃好吃。”

  吴万龄笑了道:“统领你身子也好了?”

  听他一说我也猛地惊省过来。这一身大汗一出我的病也爽然若失现在精神百倍刚才和鼠虎搏斗得精疲力竭吃下这半只鸟肉好象浑身力量全回来了。我道:“真是啊那只鼠虎连我的病也治好了。”

  “鼠虎!”

  张龙友和吴万龄同时叫了起来在一边正由一个女子喂着鸟肉的薛文亦也睁大了眼看着我。我道:“是啊刚才我杀掉了一只。怎么了?”

  吴万龄看看远处道:“这山里只怕还会有吧?”

  “别多想了鼠虎总比蛇人好对付。”

  我说着身上又打了个寒战。想起蛇人如烈火燎原的攻势以及覆没在高鹫城里的十万大军任谁也不敢说不怕的。

  张龙友和吴万龄也想起了守城时的情景了吧他们都有点茫然。我叫道:“别多响了吴兄你打来的什么鸟?很肥啊。”

  吴万龄也向从梦中惊醒一样笑道:“那是竹鸡。山中到处都是多得很简直跟拣的一样。要不是张先生和薛工正生起火来那么多好吃的我们可吃不上。”

  我道:“多弄几只吧要是能煮锅汤那就更美了。”

  我和吴万龄说着张龙友也被带动了笑着道:“对了我去找找陶土这山里肯定有。做出形状来烧一下就是很好的锅了。”

  我们说笑着一时也忘了现在的处境。我在说笑时眼角不时瞟着她心头不由一阵痛。

  如果能到帝都她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把她去送给帝君的。

  ※※※

  张龙友的运气很好第二天就找到了陶土。

  因为找到陶土我们兴奋地不肯走了马上找了个地方宿营用昨天带着的火种生起了火看着张龙友做锅子。

  张龙友的手艺不太好他虽然说得轻易说找到陶土就能做出很好的锅可他做出来的坯子全是七歪八倒的用那样的锅煮东西只怕煮熟了也倒不出来。幸好有个女子手很巧做出了相当漂亮的带耳的烧锅出来还做出了几个稍嫌笨重的勺子。

  当天色暗下来时第一锅鸡汤也出锅了。我们用那种大笨勺舀起了汤几乎眨眼间第一锅汤便被我和张龙友、吴万龄三个大男人抢光了连薛文亦也只来得及喝上一勺。

  吃过了煮出来的肉汤那两个女子的病况马上好了起来薛文亦的伤势也有了好转的迹象本来他一天到晚大部份时间都昏迷不醒现在已经有力气说话了。看样子大概在路上便也可以好转。

  吃完了东西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张龙友和吴万龄在和两个女子聊天薛文亦也半躺在拖床上和那个常照顾他的女子说话。在刚逃出城时她们总多少对我们有些敌意。

  也真是巧啊刚好是四男四女。我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坐在火边的她。

  在火堆边她正调试着那面琵琶。即使逃出高鹫城她也没有丢掉这面琵琶。随着调试她不时拨出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

  如果能和她找一个无人到过的地方隐居那也不错吧。

  现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我不禁哑然失笑。她的样子仍是冷若冰霜那几个女子已经和我们混熟了她们告诉我们她们的真名武侯给这六个女乐都取过花花草草的名字她们的真名倒也比武侯取的要好听。在问她时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叫我枫吧。”

  枫是武侯给她取的名字。不管她叫什么她总是她。我想着没有再看她心底默默地想着。

  ※※※

  吃的东西解决后我们行进的度一下快了许多。帝国本土以大江为界有南九北十共十九个行省天水省是疆域第一的行省南北足有七百余里而且因为气候变幻莫测山势极为险峻民风又极为骠悍号称“天无晴地无平人无宁。”府符敦城依山傍水而建在大帝得国时是屈一指的坚城大帝攻符敦死伤数十伤围了三年多才算攻下。后来大帝鉴于天水省的人民太过勇悍下令凡是天水省的城池地墙一律不许过五丈。可天水省里即使是不过五丈的城池防御力也不比另外地方十几二十丈高的城池弱多少。

  我们是第五天进入天水省的第九天在一片暴雨中我们到了符敦府辖的文当县。

  文当县有一条大河是大江的支流。以支流而论这条河比主干还要宽些。大帝得国时因为符敦城坚不可摧故先剪除东西南北羽翼最后而围困符敦城的。最后之战便是在文当县建造船厂建楼般五十艘从这里出的。我们沿着路过来正好来到了这造船厂的遗址。

  在江边上还矗立着一些工棚不过都剩了些梁柱了。这条铁水河蓄积了四周几十条小河的水量一旦到春夏雨季便水势大涨现在那些横七竖八的梁柱都竖在了水中仿佛一些巨兽的骨架。年代太过久远连木头也变黑了暴雨中每根直直的柱子都黑得亮象是坚铁所铸。大雨倾盆而下空中不时滚过惊雷那是春天第一阵的雷声。

  我们撑着在薛文亦指点下做成的雨伞狼狈不堪地找着在雨水中看不清的路。符敦城是我们能赶到的第一个大城。武侯南征以前天水省本就已经自行交战了近一年人口极少我们这九天来连一个人也没见过倒是经过不少被屠戮已尽的村落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尸真有如在鬼域中穿行。

  那些有的是趁乱而起的山贼们干的有些大概也是我们干的。南征后为了一路取粮武侯曾下令那些坚守不降的城池周围两百里以内一律斩杀一个不留。这文当县不知以前有多少人口在厮杀最为惨烈的天水省里大概现在全县连一个人也没有了也是可能的。

  薛文亦因为不能自己动手那几把雨伞做得很是粗糙如果是些小雨还好办在这样的暴雨中根本顶不了什么用。当伞面的芭蕉叶已被风雨撕扯开了雨不停地打下来。天水省号称“天无晴”省名又叫“天水”其实就是因为雨多而得名。我们南征时经过天水省正好是旱季还不曾领教过天候的这等威势。在路上被这一场雨打得晕头转向我可想找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可是在大河边树林多半很稀而长得大的树又是孤零零的。在军校时我们早就被教过野外行军如遇雷雨孤木之下不可扎营不然天雷下击很可能打中大树的。

  我撑着一把伞但这伞已经被打得没什么大用了我撑着它只是为了护住由我提着的一罐火种。尽管这火种罐也用芭蕉叶盖着可我实在怕会被雨打灭只是用那把破伞拼命挡着。

  吴万龄拖着薛文亦在我身边走着。他大声道:“统领你快看!”

  随着一道闪电我看见在前面一个坡上有一幢木屋。我道:“谢天谢地。吴将军你要当心我先过去看看。”

  我把火种罐交给另一边的张龙友正要向前走去忽然耳边只听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我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女子滑入了边上的一个沟渠中正挣扎着要爬上来可是雨把泥土打松了她哪里抓得住?

  这沟中积水已和路面相平那女子大概没有注意失足滑进去的。

  还好不是她。

  我刚转过这个念头忽然身上一阵寒意。我大声道:“撑住!”不等别人说什么我一下跳了下去。

  沟中积水已经深可齐胸当然是齐我的胸那个女子大约是齐颈了而她又惊慌失措地挣扎已经吞了两口水马上便要沉下去了。

  水流得很急一跳进沟里我便觉得身体象被一个人大力推着站都站不稳。我深吸了一口气向那女子走去。此时她已经失去平衡一下沉了下去只剩下一头长还漂在水面上。我看准了一把揪住她的头拉了过来。

  一抓住她张龙友已经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树枝向我伸过来。我左后抓住树枝右手松了松搂住了那个女子的腰。好在在水里她的体重轻了许多不然我根本抱不住她。

  拉着那根树枝我单手抱着那个女子将她推上岸去。把她送上去后我也爬上岸来道:“她没事吧?”

  张龙友拖上那女子后在她背上敲了敲她“哇”一声呕出了一滩水神情很是委顿不过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

  张龙友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微微一笑。这个女子是和张龙友很谈得拢的那个大概张龙友也喜欢她吧。我身上一身的泥水很是不舒服道:“大家一块儿过去吧。”

  吴万龄道:“统领全过去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要是那屋里有蛇人那我们也逃不掉了。”

  我这么说着忽然看到了她的目光。她在看着我时没有那么冷漠了仿佛有些温柔之意。看见我在看她她低下头似乎带着些娇羞。她一向都冷若冰霜让人觉得不可接近此时在雨中被淋得浑身湿透倒更平易近人一些。

  我们走近了那屋子。屋子里也没灯光不知到底有没有人。到了屋前吴万龄道:“大家小心点我和统领先进去看看。”

  他说完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此时我们八个人中有一战之力的只有我和吴万龄两个如果真有什么埋伏那逃也逃不掉。

  我和吴万龄走到门前。我抽出百辟刀左手便要去敲门。在那一瞬间突然间好象回到了在高鹫城里的情景了。

  第一次见到蛇人时也和现在差不多。那回我手下有祈烈和十个百夫长对付那个蛇人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想到这些我的手也顿住了实在不敢敲下去。

  吴万龄倒没有我这种顾虑他在一边见我不动了道:“统领怎么了?”

  我伸手抹了把头上的雨水道:“没什么。你把刀拔出来小心点。”

  他点点头。我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终于重重地敲了下去。

  门在我敲叩下出了清越的声音这种年代久远的木头敲后几乎有点象金属在雨中显得空落落的。可是随着我一敲这门一下被我推开了一条缝。

  这门没有闩上!

  我猛地向后一跳吴万龄不知生了什么事也猛地向后跳去。不过他跳得没我远这么一来他反而在我身前了。

  一跳离屋檐下雨水登时浇到我头顶我脑子里一阵凉。这时我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不禁哑然失笑。

  我实在有点多疑了。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仍是黑糊糊的。我伸出百辟刀顶住了门用力一推门一下洞开。因为窗子全部关着里面仍是黑黑的但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桌子椅子却没有人影。我小心地走上前去道:“有人么?”

  吴万龄也走了过来。他从张龙友那里把那罐火种抱了过来。我道:“快看看火种灭了没有?”

  他拉开盖看了看道:“还好里面的炭还燃着。”

  那是张龙友想的办法。用干柴煨成木炭后放在罐子里这罐子底下有个小孔木炭燃尽后的灰能漏出去而空气也可以进去使炭火不至灭掉。我们从生了火后就这么保存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用干树叶卷成的小棍在炭火里扎了扎登时头上着了。他用力一吹马上跳出了一朵火苗来。

  那也是张龙友想的办法。他这人很有些奇奇怪怪的办法而且相当实用。本来干树叶很难卷他是拣些肥厚的新鲜树叶细细卷好后在火堆边烤得干透象是火绒一般。这样的火头用力一吹便可以吹出火来的。

  一有了火屋里的东西象是一下子跳出来一样显现在我们面前。屋子很小里面只有一张破竹榻和两张破椅子看样子总也有许多天没人来过了。我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屋里也注意地看了看顶上还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进来吧。”

  我对外面几人这样说时他们登时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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