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胜负一线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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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胜负一线

  我们终于追上陶昌时和刘石仙时东平城北门外的江面上已是如同着火了一样已有五六艘船起火。蛇人并没有船都是隐在水里这些着火的船想必都是狼兵。这支不可一世的队伍现在溃不成军那些船一边在下沉甲板上的火势又借风势越来越大边上连救都没法救那些船上的士兵真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时看到有一个全身着了火的士兵走投无路向江面跳去但一跳下水面便又无声无息了。

  江仍是这条江对手也一样是蛇人但是现在的蛇人却已和先前那批大不相同一阵阵如浪潮涌来忽进忽退几乎每次攻击都伴随着狼兵的厉呼谁也不知是哪一船接下来就要遭到厄运了。

  甄以宁有些气急败坏地道:“统制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江面上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蛇人脑袋。因为是夜晚也看不清狼兵虽然仍在不住放箭但箭矢威力也不大。我手紧紧抓着栏杆道:“前锋营保持队形不能让蛇人攻船!”

  到了这地步急也没用了。如果强行冲过去自己乱了阵脚那前锋营便要重蹈狼兵的覆辙。甄以宁点点头伸手挥了几挥前锋营的船此时倒放慢了度一点点靠上去。

  我看了看四周。如果蛇人攻上来那也只能是混战一场恐怕也没法子指挥。我抓着靠在一边的长枪但舱下走去甄以宁急道:“统制你去哪儿?”

  我道:“我冲到前线去厮杀一阵。”

  甄以宁怒道:“楚将军你现在不是冲锋将领你是这三千人的主帅岂能弃指挥于不顾一味死斗?快回来!”

  他说得极不客气我也有些火起叫道:“蛇人攻到眼前了只能各自为战指挥也毫无用处我不能让弟兄们在前面厮杀自己躲在后面不然战后我无颜面对死去的弟兄。”

  甄以宁喝道:“将有斗将有策将不是只有拼死厮杀才显示你与士卒同甘共苦。现在情势危急万分楚将军你若有闪失死你一个事小却是让全军士气大跌那你的罪孽便是百死莫赎。”

  他的话象一根无形的绳子我也不由站住了。现在不比当初占上风的时候这一战我们绝对是败了现在要是我真被蛇人干掉那前锋营也将斗志全无恐怕更是害了人。我将长枪一顿大叫道:“弟兄们生死在此一举楚休红就在此船上绝不移动半步!”

  我的喊声并不很响但现在结成方圆阵后六艘船相距都很近我的话他们一定也听到了。他们都怔了怔有人大声叫道:“誓将马革裹尸还!”登时这一阵的五六百人同时高呼起来:“誓将马革裹尸还!”另一处的五六百人也同时高呼起来一时间江上声浪滚滚应和着如沸涛声象怒雷惊飞。

  “誓将马革裹尸还”这本是军中一战歌中的一句。因为这歌谱子太难唱唱出来既不好听又有什么“裹尸”之语也没彩头很少有人去唱比那庭天作词的《葬歌》都要少唱。此时他们喊出来却更增一股豪气我心头也不由一热想要喊什么可一到喉头又说不出来。

  前锋营在水面上实是不及狼兵但前锋营挟两胜之威蛇人的第一波攻势又被狼军接下来我们两个方圆阵插入狼兵散乱的阵形中正好击蛇人之惰归一阵箭雨射下水中登时又翻起一阵波涛不少蛇人中箭从水中浮了起来。

  也许可以反败为胜吧。我把长枪顿了顿叫道:“保持阵形伤船马上退后抢修!”

  蛇人吃了这个小亏大概也要调整。它们刚才攻势如潮现在江面上有四艘船被击沉有不少蛇人已经爬上甲板正与狼兵力战。别的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救援伤船那四艘船上的士兵眼看不时有摔下来连同起火的船只狼军这一败真是迅如雷电惨不忍睹要是褚闻中一见他引为为豪的两千精锐竟然败得如此之惨又如此之异只怕要气死不可。

  狼兵一共不过一万现在调到我麾下的就有两千。要是这两千全军覆没对狼兵的打击可不小。我让伤船退后抢修但着火的船还可以开动可被击沉的船哪里还动得分毫?只听那四艘船上的士兵惨叫连连不时有士兵被拦腰斩为两段摔进江中。刘石仙的座船被击破后他那一阵的船正拼命冲上但是这回却不象以前靠得太近几乎不消半刻一艘船便又被击破。

  现在有五艘船受伤了。我叫道:“甄以宁命令我军各船顶上去用箭开道把伤船救回来能救出一个就是一个。”

  甄以宁停住手中的两盏灯道:“统制刘石仙将军危险了!”

  刘石仙的船因为冲得太急已冲到蛇人营中。他的船比较坚实虽被击破但水进得慢现在还有大半在水面上但是蛇人也已攻上甲板狼兵和蛇人搅作一团黑暗一片中我也看见他们船上有灯在闪动虽然我不知含意但那舞得甚急定是危急之意。

  我咬了咬牙叫道:“曹闻道!马上上前救援!”转过头又道:“甄以宁让任吉与我船平行一起上前其它船只跟上随时准备将跳板搭到我们船上来。”

  任吉的雷霆弩在雨中挥不出威力现在雨停了也该用到他们显显这些无坚不摧的雷霆弩。甄以宁把信号出后有些迟疑地道:“现在蛇人和狼兵正交缠在一起啊……”

  甲板上的蛇人并不算多雷霆弩放出说不定射死的狼兵会比蛇人更多。我也来不及向他说清我的主意只是道:“甄以宁我马上要去任将军船上一次这里暂由你指挥一下。”

  他吓了一跳道:“统制我行么?”

  我叫道:“有什么行不行的我也是第一次指挥。我能行你也能行!”

  任吉的船应令已向前开来已与我船平行两船也只有两丈多远。我又抓起一根缆绳故技重施向任吉的船上荡去。

  这一次任吉的船不象先前邢铁风的船那样进水下沉荡到他的船舷边我脚一勾船栏手松开了缆绳人向前一扑在甲板上冲了两步站定了叫道:“任吉将军在么?我是楚休红。”

  任吉的船上沿船已经设好了雷霆弩一些士兵正在进行安装我这么从天而降几个离我较近的士兵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怔了怔便道:“任将军在船头。”

  不等他说完我猛地向船头奔去一边叫道:“任将军!任将军!”

  刚到船头却见船头的甲板上也已装好了十几架雷霆弩。任吉船上共有三十架现在船头有十二架两舷各有十架船尾也架了八架以雷霆弩的威力一次射宁可以射死两三个蛇人。但雷霆弩不能及下任吉正在气急败坏地命令士兵将弩尽量放低以可以对准那沉船甲板一听得我的叫声他走了出来奇道:“楚将军你怎么过来的?”

  我道:“任将军雷霆弩现在能用么?”

  他脸上有些苦涩:“先前雨水太大有两架进水后失效我正让人抢修不过看来好象修不好。”

  “雷霆弩也会坏?”我失声叫了起来但马上也意识到这并不稀奇雷霆弩构造精巧又是薛文亦妙手偶得之作一定还有不完善的坏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任吉点了点头道:“还有楚将军非是末将避战雷霆弩实在无法再放低蛇人离得又太近我怕雷霆弩会对不准。”

  我道:“你把一批雷霆弩放到船下从桨孔里射出来!”

  他眼睛一亮但又马上黯淡下去:“可是这样我船无法移动又怎么瞄准?”

  如果把桨孔让出来虽然可以解决箭头朝向的问题但没了桨手这船也只能横在江面上动不了了。我大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去将他们引来。”

  任吉看了看厮杀正烈的狼兵迟疑了一下道:“还有楚将军雷霆弩可不会分辨敌我……”

  我顿了顿有些迟疑但还是道:“我会尽量把人救出来的别的你看着办吧只要你觉得值得就马上放箭。”

  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准备将蛇人引过来后让任吉担任主攻。要是有士兵被蛇人缠上我们不放箭的话他也逃不了的还不如早点结束他的性命便是。可话这么说说出来时我仍是觉得心头一震。

  即使能扭转战局可日后我的恶梦中会有更多的冤魂吧。

  我看了看天云已渐散从云缝里漏出一丝月光。天放晴了这本该是个平静的夜晚可是江面上正腥风血雨厮杀得有如鬼域。我走到刚船舷边刚才那根缆绳还搭在船上我抓住了也不由分说便又荡回己船。

  在船上令实在太困难了这也正是水战与6战最大的不同吧。我想着人已回到己船上。此时我和任吉的船已冲到了刘石仙座船边望过去刘石仙船上火势大起刘石仙带着二三十个人正退守船尾。船的四面都是正攀上来的蛇人他们已是走投无路了刘石仙手持长枪和那二十几个士兵正拼死抵抗。可是蛇人的攻击力实在太强虽然他们守得如铜墙铁壁还是不时有人被蛇人击倒。

  如果再缓一缓他们这一船百来人便会全军覆没。

  我回到己船曹闻道正在船头对着手下大喊大叫我跳上己船便叫道:“曹将军怎么不放跳板?”

  曹闻道回过头一见是我大声道:“统制蛇人攻势太强跳板根本放不上去。”

  不仅是放不上跳板现在我们距蛇人已很近了船上的士兵大多以箭矢攻击水中的蛇人不让它们靠近。那些蛇人却也乖觉也不强攻只在水中游走我们的箭虽密也仅能将它们迫退而我也知道蛇人能在水下潜行水面上船边虽没有蛇人实在不知道会不会有蛇人暗中攻来凿破我们的船只。我抓着枪走到船头看了看刘石仙的座船道:“曹将军把船再靠上去。”

  曹闻道吓了一跳道:“统制再靠近那我们失了缓冲只怕连自己的船也会被凿沉的。”

  我盯着刘石仙他的枪术极是高强与我的枪术颇为近似看来多半也是武昭教出来的一杆长枪神出鬼没他们这二十来个士兵守在船尾蛇人虽多还是无法攻破他们的守势反倒不时有蛇人中枪退下。可不论刘石仙如何擅战这么打下去他的人肯定总要被全灭的。

  我道:“一旦我船也受伤便准备弃船到别的船上去。”

  他吃了一惊叫道:“什么?”

  我一时也跟他说不清只是道:“我们尽量把蛇人引过来让任吉的雷霆弩威。”

  任吉的船与我船平行稍稍靠后些。曹闻道看了看他们也不知明白了没了大声道:“加快度靠近前面的船。”

  现在狼兵已有六艘船受伤其中两艘受伤不重尚能支持三艘已经水没上甲板船上也已没有了厮杀那些士兵已全军覆没刘石仙的船因为比较坚固还没有全沉下去。他队中的十艘船已损失一半剩下的船也被蛇人挡在外围根本过不来要是不救下他来恐怕刘石仙一队的狼兵士气崩坏不可收拾了。我对曹闻道这么下令但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实在不知道这个计划成不成。东平城守军虽众但自城中水军遭袭后他们的战船恐怕还不如我们的多只怕无法出来救援我冲得太前要是计划不成弄巧成拙自己也失陷了那也就是我们这三千人的末日到了。

  我拄着长枪盯着水面。随着船渐渐靠近刘石仙他们我只觉心也象不动了。

  突然曹闻道叫道:“统制蛇人又来了!”

  水中象是突然间开锅了一般冒出一大片气泡随之一下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一排蛇人的头。这些蛇人也有数十个已经在我的座船船头围成一个圆弧接下来的只怕便是蛇人的凿船了。

  曹闻道叫道:“快放箭!快放箭!”他冲到船边提着长枪向下刺去。但现在船尚未被凿通枪头尚不能及。随着他的叫声那些士兵都冲了过来。但现在蛇人几乎是贴着船的要射箭几乎得竖直向下一轮箭射过倒有一大半射空。

  我叫道:“分一半人用锚攻击!”

  这船上只有一个铁锚其余的都是石锚。我抛下枪抓起边上的一个石锚猛一用力这块上百斤重的石锚一下抱起我叫道:“你们快抓着绳子当心。”说罢猛地将石锚抱到船边推了下去。这一下用力过大石锚在栏杆上一磕将栏杆也碰折了一根。石锚一掉出船舷正好砸向一个手持凿子正摸索着要在船胸墙上凿洞的蛇人。石锚下落时激起的风声大概也吓了它一跳正抬起头来向上看石锚不偏不倚正砸在它头上“砰”一声这蛇人的头也被砸得粉碎登时掉了下去一个长长的身躯浮到船边才停住了。

  那些士兵也已将石锚推了下去。船上虽然只有一个铁锚三个石锚但这些锚沿着船壁荡来荡去倒也击死了两个蛇人别的蛇人见势不妙又闪开了。

  我对帮我拉绳子的几个士兵叫道:“把锚全拉上来你们随时看着一旦蛇人靠近便砸下去。”

  这些石锚都很沉重虽然收效并不大但至少可以挡住一时。我冲到船头叫道:“快放跳板把刘石仙接过来!”

  刘石仙现在身边只剩了十来个人了。他那船上的座舱已全都着整艘船只有一头一尾还没有火。趁这时水中的蛇人正忙着躲闪石锚我和曹闻道抓起一块跳板对准了刘石仙座船的船尾猛地推了过去。

  现在也没法子象上一次一样跳到他船上去用枪钉住跳板一来这次他的船已沉得低了许多二来我也自知上一次实是靠幸运而人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幸运的。我大声叫道:“刘石仙快过来!”

  刘石仙手中的枪舞了个枪将冲到跟前的两个蛇人逼退了一步转过头来看了看。但他只是这么分一分心一个蛇人的尾巴忽然伸过来将他一把卷住。他边上两个士兵惊叫一声冲过来想要解救但哪里还来得及刘石仙已被那蛇人拖倒。

  我惊叫一声再不顾忌什么猛地冲向那块跳板。刘石仙固然凶多吉少但若不是我叫了他一声只怕他还能支撑一会我觉得他是被我害的。我一冲上跳板曹闻道也惊呼一声但马上跟着我冲了出去甚至抢在我前面。他原本就在我前面一点先踏上了跳板。

  但我们虽快那个蛇人的动作却毕竟比我们要快得多刘石仙被他缠住后那蛇人手中的长枪猛地刺下只听得刘石仙惨叫一声那枝透胸而入他被钉在了甲板上。

  船上剩下的几个士兵同时出了哭喊。他们本就是在拼死抵抗这时更是不以生死为意刀光大盛。但这只是孤注一掷那些蛇人退了一步后又猛地冲上来又有一个士兵惨叫一声被削去了半个脑袋血和脑浆也溅得船尾四处都是。这一来残兵的防御更乱有一个蛇人已冲进他们当中了。

  这时曹闻道已冲到了刘石仙船上他的枪轮圆了那个冲进来的蛇人手中持的也是杆长枪正要刺向一个狼兵曹闻道怒喝一声一枪崩出。

  他竟敢和蛇人单挑!

  看着他这么和蛇人硬拼我心中不由得一震。蛇人的力量我也很清楚大概只有顶尖的大力士陈忠和蒲安礼这样的才可以和蛇人一拼曹闻道力量虽大却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他肯定顶不住蛇人的。可是他好象根本不在乎居然还是这样硬碰硬。

  “啪”一声那蛇人大概也没足全力两枪相交它的枪被曹闻道崩开了但曹闻道也一个趔趄单腿跪倒在地。这时我也已冲到了他身后只那蛇人中门大开枪被崩到外围挺枪分心直刺。这一枪也已借了冲力那蛇人的左手闪电般一把抓住枪头我只觉枪象刺进了树干里一样咬了咬牙又催了一把力这时两个狼兵从两边猛地出枪那两枝枪使得颇有劲力枪术也可圈可点那蛇人这回再闪不开了两枝枪同时刺入它两肋。它手一软我的枪趁势力一枪又中它前心。

  一刺倒这蛇人我叫道:“快走!不要恋战!”

  这在破船上蛇人越来越多我们在这儿硬拼肯定得完蛋。曹闻道叫道:“得把刘将军带回去!”

  刘石仙被那蛇人钉在了甲板上那蛇人大概这一枪也扎得狠了一时拔不出枪来曹闻道冲上前去那蛇人赤手空拳不敢应战急退了回去后面两个蛇人却又顶了上来。这时从我船上又冲过来几个士兵我和曹闻道率这十余人拼杀了一阵眼见再迫不退那两个蛇人再不走只怕我们也走不掉我咬了咬牙道:“走吧刘将军为国捐躯我们以后定要给他报仇。”

  说报仇只是句狠话吧。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有半点战胜蛇人的信心。这场战争就象在悬崖边上的最后挣扎一两场小胜只不过是离悬崖远了一两步而已而一次失败就足以让我们万劫不覆。刘石仙死了我们还能说为他报仇以后我们死了的话还有谁来说这句话?

  刘石仙这一船百余人经此一战只剩了十几个。狼兵共有六船受伤两艘受伤不重退到后面还有三艘被前锋营的另一个方圆阵救起。那是钱文义和杨易所统的两营他们这一面蛇人攻势不强大概蛇人也现我这船是一军主战船将大部份都调到这儿来了。

  我刚退回自己座船忽然一个狼兵嘶声叫道:“刘将军!”

  我转头望去却见一个持刀的蛇人正在拔钉着刘石仙的枪。现在那船上都是蛇人它也可以全力拔枪。蛇人的力量之大真如梦魇它拔出枪时枪尖划过刘石仙的身体也被撕裂。

  刘石仙死也还遭分尸之苦啊。我只觉喉头一阵哽咽象是有血上涌扭头道:“快把跳板拿掉!”

  曹闻道和两个士兵正在拼命扳动那跳板。刚才我们冲过去时生怕跳板搭得不牢但此时却又只盼跳板松动些。可是对船有两个蛇人正压着那跳板曹闻道他们根本搬不动有两个蛇人已游上跳板正向这儿过来了他边搬边叫道:“快让船退后!退后!”

  船一退后跳板自会滑出我这船上了。虽然现在方圆阵已成我这船退后会打乱整个阵势也已别无他法。我也转身叫道:“快让船退后!”

  我的话音未落忽然从那船上飞出了两个铁锚来。两船相距总有近两丈一个铁锚却要近百斤重一般人连抱起来都觉困难但蛇人却如掷碎石这两根铁锚“咚”一声掷到我的船上又被一拉绳子登时拉挺了两船连到了一处。

  铁锚一落到甲板上我心头象被重重一击。现在让船退后也没办法了。我想把蛇人引过来可不是想把它们引到我这船上。刘石仙那十艘船一千人已是群龙无如果我的座船再被蛇人夺了那对全军的士兵更是个沉重的打击真要溃不成军了。

  ※※※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缆绳砍断。我刚抽出百辟刀和曹闻道在搬跳板的一个士兵已先行一步抢上前去抽刀便要砍。眼看他的刀便要砍落我已见冲在跳板上的蛇人手一扬手中长枪猛地掷出。蛇人准头不行但现在已近在眼前枪若是伸长点已能触及那士兵身体了这一枪如同闪电下击那士兵一声惨叫被长枪刺了个对穿手中的刀也落了下去。

  曹闻道骂道:“混蛋!”

  他也不搬跳板了猛地跳了起来我眼见刚才投出枪来那蛇人身后另一个蛇人也举起了长枪惊叫道:“快伏倒!”

  曹闻道看似大大咧咧反应却快猛地伏倒在地。此时那支长枪已掷出一枪从他背上掠过钉在船舱上没入板壁竟有半枝枪之多。我叫道:“快放箭!”

  我身边没有带箭但不少士兵都背着弓箭。话音甫落身边已是一阵箭雨。这些人原来都是6经渔部下箭法相当不错一排箭射过当先的蛇人手无寸铁只用两只手挡着哪里挡得住浑身都被射满了箭登时不活了一歪身摔进了河里。它后面那蛇人身上也刺了几枝箭这蛇人却狠命一挣长长的身体拉直了一下窜了过来。

  曹闻道和另一个士兵在船最前头那蛇人冲势太急另一个士兵正要抓边上的长枪手还没碰到枪已被那蛇人抓在了手里他正要用力那蛇人手一扬长枪一下抬起那个士兵挂在枪尾也被抬了起来他大叫一声已被甩进了河里。

  五六个人合攻一个蛇人也未必能是一个蛇人的对手啊。我心底一寒正待向前但此时身边士兵太少我冲上去也等如送死。可如果曹闻道要硬拼我也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般死掉。

  正在胡思乱想曹闻道双手一按地面人已翻身跃起却猛地向后跑来。那蛇人本是抓着枪头的正在把枪正过来曹闻道跑出两步它的枪已正直了一枪刺向曹闻道后背。

  说不得了无论如何也得救他一救。

  我正为刚才的胆怯羞愧此时再不迨慢双足一蹬一枪迎上。两枪一交我只觉双臂一震那蛇人只是单臂之力却已将我的枪震得荡了开去我的掌心一热只怕连手心的皮肤也已擦伤但它这一枪也被我崩开了。

  我借着冲势出一枪也不敢再和它比拼这时曹闻道已奔过来我向边上一让叫道:“来人!快来人!”

  船头已失那跳板已被蛇人占去现在蛇人正源源不断地冲过来当务之急不是不切实际地想什么把蛇人迫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而是逃离这船。我想起刚才说什么“楚休红就在此船上绝不移动半步”之类的话。如果蛇人大举攻上难道我真的不走么?

  曹闻道已站到我身边也不知从哪里拿了枝枪过来气喘吁吁道:“统制怎么办?”

  我看了看两侧叫道:“叫下面划桨的兄弟马上反向划船!”

  我的船在任吉的船前面一些现在那些装好了雷霆弩的桨孔对准的是正在船尾的我们。如果我们能退后一些那么雷霆弩便可以射了。钱文义和杨易他们还在苦战但他们总还有一拼没想到我这主将反而如此不济只是一个照面连座船眼看便要被夺去。

  曹闻道也不知我有什么用意但仍是大声道:“是!”他转身向舱中跑去向桨手交待去了。

  他走了没一会那些蛇人已冲上了三四个。现在我们大多上了舱顶上面的人不住用箭攻击这一百来人射箭冲在最前的几个蛇人被射得浑身都是箭却仍是拼命前冲后面的蛇人竟是以前面这几个蛇人为盾正一步下冲来。这些箭威力虽大却是刺不透蛇人的身体那些蛇人移动虽然不快但照它们这样做法只怕不用多久便要冲到我们跟前了。

  我身边的士兵已挤作一团谁也不说话只是一箭箭地射出去。谁都知道蛇人一旦冲到跟前是个什么后果。我叫道:“后面的船呢?让他们搭上跳板来把伤兵先带走身体没伤的随我挡住!”

  喊是这么喊可是我心头仍是一阵阵不安。任吉的雷霆弩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威如果雷霆弩没用那蛇人步步为营还是这样一艘艘船地冲过来。我们排成的方圆阵守御之力虽强但也有转动不灵之弊要是守不住这一大片船连逃都逃不掉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将蛇人挡在这艘船上!我咬了咬牙正待再喊两句豪言壮语鼓鼓士气这时船忽然一动开始向后退去。我被这一震人也不由得向后倒去伸后一把抓住边上的把手一下站定。

  也就是这时忽然在刘石仙那沉船上爆出一声巨响。

  这声响动就象耳边打了一个焦雷震得江水也鼓荡不休我耳边也“嗡嗡”作响脸上一变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时却听甄以宁叫道:“统制!任将军的平地雷成功了!”

  这时我已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琉璜味道。这平地雷只怕就是张龙友新做出的一种火器吧?在高鹫城中那些糊糙的火雷弹威力已是不小这次的响声比火雷弹大了十几倍只怕威力也要大十几倍了。

  这一声巨响攻守两方都有些惊呆了。这时震起来的水“哗”地又掉回江中象下了一场爆雨水刚散去却听得周围一阵欢呼。我站在甲板上也看不清向外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刘仙石那船本已火起船也沉到了甲板平水但一艘船总在。但现在江面上只有一些破碎的船板一些残肢漂在水面上有蛇人的也有那船上死尸的。这艘不小的船竟然在这一声巨响中整个成了碎片!先前搭到那船上的跳板一头失了倚靠已掉进了水里而我们座船也象被一个巨人以利斧砍过船头的冲角也断了半根冲到我这船上的蛇人有十几个了但它们也象惊呆了一动不动。

  这时从与我这船平行的任吉船上忽然出了一阵箭矢破空的尖啸。任吉的船和我的船相距不过四五丈远这阵箭只从他船上的船头出从桨孔和船头同时射来虽然不少箭都落了空但是还是有不少箭命中。雷霆弩的箭矢威力比寻常的大了太多几乎每一支都透体而过冲上我船头的蛇人连叫都没叫便倒了一片两个侥幸没死的蛇人怔了怔突然象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翻下了水里。

  任吉除了雷霆弩还有这一手!我突然想起在河上时任吉也曾以旗语向我请示那破船还要不要。那时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看来就是指这种平地雷。

  张龙友真是个天才啊。

  这一声巨响大概已彻底击溃了蛇人战意现在它们正在退去。黑暗中象是下了阵雨一样只听得一阵水响也不知到底剩了多少蛇人听声音仍是密密麻麻看来不在少数也至少有一千之众。我不敢让人再追也实在不知那种平地雷带了多少。这平地雷看来威力大得实是远想象刘石仙那船虽然本来就已受了重伤但只是一击便成碎片这实非以前所敢想的。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倭庄岛夷作战的事。那次张龙友很是侥幸岛夷作乱时他没在工场逃过了一劫。那次他说是文侯要看看他的最新成果也许文侯要看的就是刚研制成功的平地雷吧?

  一想起倭庄的事我却突然又想起那回从火场中冲出来的那个岛夷。那次在文侯下令要斩草除根之际那个岛夷冲出求降说什么“上当了”。当时我根本没去多想出时隐隐约约想到一些现在却好象突然然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那一次岛夷毫无胜算和理由的叛乱张龙友的侥幸以及第二天他那些奇怪的话还有文侯好象早已决定的斩草除根之心一件件在心头闪过似乎乱成一片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突然我心头象是灵光一闪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惊。

  那都是文侯的计策!

  那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以文侯之能怎么会把张龙友那个如此重要的工场放到倭庄去而倭庄的叛乱他又为什么根本没一点防备如此重要的地方只让华而不实的禁军把守。如果把事情连起来想想那就约略可以想通了……可是这太可怕了难道平易近人的文侯也是如此狠毒不仁么?

  我浑身都是一抖不由抬起头看了看了望台的甄以宁。他正笑逐颜开地和边上的人说什么这次仗其实我们是大败可最后这平地雷使得蛇人劳而无功倒好象我们又打了个胜仗。

  他也姓甄啊……我默默地想着。

  蛇人已经象夏日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乎是一瞬间江面上重归平静而船上和城中的欢呼此时余音未竭也许都觉得这是个来之不易的胜利。现在也没有人去追击蛇人我们自己的船损失惨重现在大多在救护伤员整修破船士气十分高昂可是我心头却隐隐地又有了当初在高鹫城中时那种恐惧。

  这时东平城的北门开了有一艘小船贴着水皮驶过来。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东平城里有人出来了。”

  甄以宁又了几个信号那艘小船向我这儿驶了过来。等船一靠上我的座船船上的一个人已迫不及待地跳了上来叫道:“末将是东平守军的中军官诸葛方请问这是哪位将军的部队?”

  诸葛方身材矮小一张脸却很是机警。我迎上去道:“我是新编前锋营统制下将军楚休红。”

  那些拥在我周围的士兵让开了一条道诸葛方一过来便在我跟前行了个大礼道:“楚将军你们真是及时啊不然此番蛇人定会偷袭成功了。”

  蛇人是偷袭东平城?我扫视了周围江面上漂着数百具尸一艘战船的残骸还在燃烧。这也算胜利?我不禁苦笑。

  这次共损兵七百二十三人死者绝大部份是狼兵刘石仙部损失近一半何况连他自己也战死了。残余战船开进东平城时城头上还出一阵欢呼可是我却根本没有一点宽慰之意。听诸葛方说蛇人这次攻城主攻东南两门而它们并不强攻忽进忽退只是决不放空这一战持续了足有三个时辰将城中士兵拖得疲惫不堪。直到北门战火突起城中才恍然大悟省悟到蛇人实是来偷袭北门急忙增援。否则北门外船坞里停的一些残存战船只怕会尽数被击沉。

  战事吃紧这一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说不定战争结束的时候帝国的人也剩不了多少了吧。

  我们把船停靠在船坞整军下船。刚下船来便听得码头上一阵欢呼之声只是这欢呼好象并不是对我们出的。诸葛方正走到我边上他小声道:“二太子和邵将军来迎接你们了楚将军。”

  二太子来了?我只有在刚回帝都时在朝中见过他一次。等走到他跟前我跪下道:“末将前锋营统制下将军楚休红率二路援军三千人来迟望殿下恕罪。”

  太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二太子虽然没有他那么英俊潇洒但一身戎装却比太子多了几分英武。他迎上来扶起我道:“是楚将军啊我听路将军说起过你。”

  路恭行没在边上不知做什么去了。二太子看见我时象是怔了怔又扶起我。他的手腕有力我也注意到他指关节处都是茧是个武人的样子让我大起好感。我站起来又行了一礼道:“末将惭愧路遇蛇人袭击在城外遭此大败请殿下责罚。”

  二太子笑道:“胜负兵常之常事楚将军何罪之有?何况主次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我们停在船坞的余船只怕会被尽数击沉贵军此功不啻再造。只是你们就三千人么?”

  我道:“二路援军由毕炜将军统率共三万人大军在后即将赶到请殿下放心。”我知道我们这点人实在让二太子放心不下这次一战又损了四分之一剩下这两千多人在二太子看来杯水车薪救不了急。

  我这么一说二太子不由吁出一口气。他笑了笑道:“楚将军远来辛苦今晚请来我军营喝一杯商议一下以后的战事。”

  二太子的话很随和可是我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边的邵风观身上了。

  邵风观和劳国基、邓沧澜、毕炜并称为那一年军校毕业生中的“地火水风”四将。名列第一的劳国基已经在高鹫城战死一事无成至死也是个百夫长名列他后面的邓沧澜和毕炜是文炜爱将邵风观当初也与邓毕二人并列现在却已成为一城守城按军衔已在邓沧澜和毕炜之上。

  人的命运真的不可预知啊。也许其间的差别仅仅是因为劳国基是平民出身而其余三人都是世家子弟。听说邵风观的父亲也只是个中级官吏并不算豪门但如果他仅是个平民只怕也会象劳国基一样泯然众人不可能升得如此快法三十岁不到便成为镇守边陲的大将。

  二太子说完邵风观也过来说了两句明显只是应付而已。我本已猜到邵风观定是与文侯反目所以他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这次的援军是文侯派出来的主将又是曾与他并级毕炜看来日后两军的磨合定大是问题。不过好在他和二太子明显颇为接近而且大敌当前总不至于两军自相掣肘。

  诸葛方将我们安排在城中后向我告辞走了。这个诸葛方貌不惊人处事却巨细无遗井井有条看来也是个颇为精干的人。我们的军营就在东门口我指挥着士兵把辎重搬下来后将破船交付随军工正修理带着曹闻道和甄以宁去看一下军营。

  一路连番作战前锋营损失不大倒是狼兵损失惨重。到了狼兵驻地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狼兵都有点怔忡大概还没从刘石仙战死、七百人阵亡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我走进去时陶昌时正指挥狼兵搬运刀枪箭矢。他倒好象没受什么打击仍是声音响亮。一见我过来他迎过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

  北门是水门易守难攻蛇人又没有战船因此兵力薄弱。城中战船虽然损失了大半水军已无战力但以前东平城通过水路能够补给不断有这批船总能保障后勤如果船只尽毁那东平城势必成为孤城重蹈高鹫城覆辙这么来看按我预先设想那样慢慢过来虽能保证自己不受大损失却又使得东平城雪上加霜了。从这方面来说狼兵的损失倒是很有价值。

  我回了一礼道:“陶将军贵部损失甚大让弟兄们好好休整一下吧。”

  这也只是没话找话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说才是。陶昌时又向我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日后请将军行军务必小心不可大意。”

  他这话让我有些不悦。这等大剌剌的口气好象是在教训我一样。这次行军我是够小心谨慎了可他这话好象狼兵的损失都是我的责任一样我差一点便要说:“是陶将军要先行的”可看他一脸沉重我心头有些不忍只是道:“是。”

  胜败是兵家常事可对于士兵来说将官的一次失误却要他们的生命做代价。走出狼兵营地时我仍是满腹心事。

  天已亮了东平城中倒没有多少战时的气氛许多店铺仍是好端端开着但也有不少人家已经大门紧闭大概阖家避兵去了不过和当初高鹫城那种末日将临的气氛相比东平城里还算祥和。这也是邵风观守御有方吧要是城民惶惶不可终日谣言四起那么守城也要费力许多。

  我和曹闻道、甄以宁两人正在街上走着突然听得有人叫道:“楚将军!”

  这是路恭行的声音!我又惊又喜向边上看去正见一列士兵扛着粮包过来领头的正是路恭行。我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路将军!你去哪儿了?”

  路恭行回了一礼道:“刚才蛇人退去我正指挥部下加紧修理城防刚才听说带援军的是你就赶紧过来了。”

  能看到路恭行我也有些喜形于色。路恭行是个很好的长官以他的家世定会青云直上飞皇腾达。以后还能在路恭行帐下为将倒也是一件快事。路恭行看到我也很是高兴拍拍我的肩道:“楚将军你也来了英雄终有用武之城啊。”

  我看着他身后那些士兵道:“怎么?粮食不够么?”

  “不是今天是为给你接风二太子命我来买些好米。东平城中现在粮草充足你不必担心。”

  我讪笑了笑。经过高鹫城那等绝粮之苦我现在几乎有些过敏了。这时曹闻道和甄以宁走了过来我道:“对了路将军文侯命我以南征军残部重整前锋营。这次我带的一千三百人都是南征军的余部这位曹将军本来就是6爵爷的部下。”

  路恭行突然一怔好象对我的话听而不闻。我不禁有些不悦在见到二太子时二太子也曾这样子了一会愣。难道路恭行是跟二太子学的?不过路恭行马上又变得和颜悦色彬彬有礼他陪着我们回营一路上还向我说着先前的战事。

  东平城地势远没有高鹫城险要但也有一点是高鹫城所不及的。东平城北门是道水门又是依山而建从北门进攻除了水军硬攻外别无他法这也是东平城能源源不断补充辎重的原因。而之江省向来富庶气候也较一年到头雨水甚多的南疆为好粮仓充实存粮足可置放五年不坏。这也是二太子决心与蛇人打持久战的原因吧虽然蛇人以人为食吃一顿可以十数日不饿但这样耗下去虽然将代价巨大蛇人却是消耗不起的。

  只是战事已持续了那么多日城外的蛇人仍然未露疲态二太子的战略不知最终结果如何。

  和路恭行分手后路恭行很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告辞我慌不迭地还了个大礼。他的军衔现在是偏将军仍比我的下将军高一级我也不知他怎么行这样的礼大概是征战已久他也有点昏了头吧以为我真是文侯的心腹。

  在营中小睡了一阵天擦黑时二太子派来接我们的马车到了。我们的营帐设在城南的一块空地上。东平城人口虽没有高鹫城多现在也足足有二十余万加上守军大概也达到二十五万了。因为东平城富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些大屋但除了原先的两万驻军有营房外二太子所率援军一律搭帐歇息二太子自己的帅营也不过是个大一些的帐篷。走进二太子的营帐时我一方面为这营帐之大惊叹另一方面也不由为营帐的简陋赞叹。武侯虽也颇为体恤士卒但他的营帐仍是军中最为华丽的二太子战术不知如何但这等不扰民的做法实是大有古之良将之风。我对二太子的看法也登时提高了一档。和一味喜好音乐词章女色的太子相比二太子倒更有望成为贤君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以文侯识人之有为什么不去辅佐二太子而要对那个庸碌的太子忠贞不二。

  如果文侯能辅佐二太子的话帝国中兴之望才更有把握吧。

  ※※※

  我们一走进二太子的营帐时二太子站了起来笑道:“楚将军你来了。”

  我带着曹闻道和甄以宁两人在二太子跟前跪了下来我高声道:“殿下末将楚休红有礼。”

  “起来吧请坐。”

  我的桌案已放好了。曹闻道和甄以宁现在算我的亲随将领才可以随我出席二太子这个宴席连钱文义他们那三个统领和狼兵千夫长陶昌时也没资格出席。我看着坐在二太子身边偏席上的路恭行不由有些百感交集。以前路恭行、蒲安礼和邢铁风和我都是前锋营百夫长路恭行本身比我们高一级蒲安礼和邢铁风却和我是完全平级的。如今我和蒲安礼都升上了将级军官邢铁风却要比我们低一级了。如果那时他来得比我早那说不定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便是邢铁风了。

  二太子的宴席倒颇有些美味的东西。之江省的人心灵手巧菜肴糕点颇为精致上了一道又一道实是让我大开眼界。我虽然没把注意力放在吃上曹闻道和甄以宁却是吃得不亦乐乎。席间二太子问了我很多事无巨细样样都问。在交谈中我现二太子对兵法也相当熟悉《行军七要》中的句子他是信手拈来比我还要顺。

  宴席散去的时候天也晚了。我向二太子告辞后带着曹闻道和甄以宁回营休息。还好二太子不太爱喝酒席上酒喝得不多。但东平城的酒是用大米做的虽没有木谷子酒那种清甜香味也很是醇厚我骑上马时也陶然微有醉意。

  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月色。今天是三月十五月亮圆圆的映在青石路面上皎洁如冰。在看到这轮月亮时我一阵晕眩。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苏纹月。

  离开东平城后我很少想到她。但现在我突然想到这个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我虽然曾对她说过要娶她为妻但是我也知道那更多是怜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她。

  我爱上的女子只有她吧……

  我抓了抓头。好几天没洗的头也有些痒。虽然手上这样漫不经心地动着可是我心里却象被利齿咬着一样疼痛。

  曹闻道在一边打了个饱嗝忽然道:“统制二殿下手下可很有几个强将啊。”

  我回过头只见他坐在马上头盔也歪了人醉态可掬但一双眼睛仍是明亮如灯。我道:“是么?我都没注意。”

  我说的也不是假话。二太子问我的每一句话我虽然看似回答得很随意但每一句我都仔细想过才敢回答。二太子与文侯不睦我是早就知道的二太子未必会有对我不利之心但天知道他的问话里有什么陷阱让我跳我不敢不防所以连酒也不敢多喝。

  曹闻道笑道:“楚将军你大概是太紧张了才没注意的。方才有个裨将来倒酒时手一滑酒壶滑出了手但他极快地左右一换手用左手抓住酒壶。这等动作若非久练箭术之人是做不到的。”

  甄以宁忽然道:“论箭术大概会是邵将军最高。我见他喝酒喝得很多但不管喝得醉态多重他提起酒壶来倒酒绝对不会洒到洒杯外便是将酒壶提得比头还高也一样。手如此之稳必是箭术练到了极处。”

  听着他们的话我不觉又是一惊。曹闻道粗中有细眼光甚利我已是知道甄以宁小小年纪竟然似乎比曹闻道更高一筹。而且甄以宁看样子是个世家子弟如果他真的是文侯的子侄他的前途只怕真个不可限量。

  我道:“邵将军原先在军校中名列‘地火水风’四将箭术那时就是军中第一自然很了不起。”

  甄以宁忽道:“对了统制我早就听说过军校中地火水风四将之名火将是毕炜水将是邓沧澜风将是邵风观那地将是谁啊?是你么?”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是我他们比我高好几届呢。不过地将原先倒和我做过同僚和我一样也是前锋营的百夫长名叫劳国基在高鹫城中战死了。”

  甄以宁“噢”了一声道:“他可没名气啊。真奇怪当初四人齐名现在差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道:“人命由天。一个人除了才能以外运气实在也很要紧。劳国基兵法枪术无一不佳但一辈子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还来不及建功立业便战死这也是命吧。”

  曹闻道哼了一声道:“命!什么命!老子可不信命。就算老天要我死我也要先打他两拳赚回本钱再说。哪有什么命!哼!”

  他是有些醉意了这些话说得很是粗鲁平常时他对我相当恭敬绝不会这么说的。我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道:“曹将军你说得也没有错。纵然有命注定但人生一世自不能随波逐流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甄以宁点了点头道:“楚将军我听说过一句话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便是说天道无常非人力所能左右但人总要自强不息绝不能认命。”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大了些。这个少年人有种不同于他年龄的老成说这话时更是老气横秋。我听着他的话却不由得心头一酸。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可是我算是自强不息么?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在这道洪流中我又能做多少?

  我看着天空。圆月斜斜挂在天上水一样的月光流泻下来就象水。

  也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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