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铁甲战车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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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铁甲战车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便起了床。昨晚我细细看了一遍南宫闻礼那封奏折以防向文侯提起时自己莫名其妙什么都答不上来。开始只是想着随意看看但看了一遍却如当头一盆冷水再无睡意。

  南宫闻礼在奏折中分析了当今朝政的七弊我虽然不是此道中人也觉得他说得完全合理深中肯綮象他说的百官一旦入仕但不思进取“尸位素餐万事不求有功但求无功皆因空有考绩之律久无考绩之实。”在五羊城时也设有职方司便是考核官员政绩将正绩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奖中等平下等罚因此五羊城的官员都颇有效率我们一到码头上那个五羊城南门司的刘文昌马上便过来询问。换了帝都的官吏有远人到来非让你在码头上等一两个时辰不可。

  我越看越是兴奋。南宫闻礼并不只是个由郡主扶植的傀儡他这个人大有才能郡主当初的计划便是让南宫闻礼在政我在军两方面相辅相承齐头并进慢慢成为帝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吧。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以南宫闻礼的才能一定可以做到。只是现在郡主已经不在了要完成这个目标单靠我们两人实在很难。

  想到这儿我不禁又有些失望。说不定也许共和军更能够做到这一点吧。

  我把奏折放进怀里让下人牵出马来先去了一趟前锋营。钱文义已经回营也已将顺利与五羊城达成协议的事说了因此曹闻道一见我回来便大为兴奋。以前我们是孤军奋战现在有五羊城作为联军实力一下大增自然信心也大增了。

  在营中将积下的事处理好这几个月前锋营日日操练更见精锐又听得东平城战况不利人人都有求战之心。离开了营地我独自向文侯府走去。到了文侯府文侯刚回来我让人通报后才去见文侯。一进大厅文侯仍然站在那张地形图前看着我在门口跪下道:“大人末将楚休红有礼。”

  文侯转过头道:“走来吧。楚休红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站起来走到文侯近前道:“大人末将有一事相求。”

  文侯扬了扬眉道:“是么?什么事?”

  “昨日上朝谏议大夫南宫闻礼曾上疏要求恢复吏部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

  文侯道:“是啊恢复吏部确有必要然事有缓急此事还不急在一时。”

  我从怀中摸出那奏折道:“末将倒以为整顿朝纲清理吏治实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还请大人三思此便是那南宫大夫奏折的副本还望大人拔冗过目。”

  文侯接过来奇道:“没想到你倒与南宫闻礼这么熟我看看吧。”

  我只觉心头一寒道:“末将也不是与南宫大人很熟只是相识而已。”

  文侯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道:“对了你走了这些天前锋营的训练拉下没有?”

  “禀大人末将临走时将诸事托付裨将如今前锋营越精锐不会输于别人。”

  文侯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不错我也听李尧天说起过说你那五千人战力甚强。便是毕炜向不许人言下倒也对前锋营颇为赞许。”

  因为前锋营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我暗自得意帝都破围一战若不是前锋营全力一战他的火军团只怕挥不了应有的效用看来毕炜虽然与我甚不相能但他这人倒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无怪乎文侯对他同样倚重。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前锋营将士愿为国一战万死不辞。”

  文侯忽然站了起来道:“对了你既然来了便与我一同用膳下午随我去看一看。”

  我心中一动道:“大人可是铁甲车么?”

  文侯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样道:“你也知道了?”

  我又是一寒。文侯这眼神似乎也不全是赞许也许我有点过于嚣张了。我沉下头道:“末将已有耳闻实在很想看一看。”

  文侯道:“既然你也听说了那便跟你实说吧许久以前我就想建起地、火、水、风四军团。如今火、水、风三军团都已成军唯有担当主战之责的地军团还没有着落。前不久龙友研制铁甲车大有成果只怕地军团也该成军了。”

  以前军权都在武侯手上文侯自然没有条件建立这四支嫡系军团来。可现在文侯已经是朝中权势第一的大臣了这才是更主要的条件吧。我道:“大人这铁甲车真能投入实战么?”

  文侯道:“眼下不知因此两日后还要来一次实战演习看看这铁甲车在实战中到底如何。”

  我有些踌躇道:“大人不知实战演习是何意?”

  文侯微微一笑道:“到时便知这两日龙友正在准备两日后便可见分晓。来吧随我用膳再将你在五羊城的事好好说说我还想听听何从景的底细还有那个海老究竟是何许人也。”

  文侯府中的厨子自然比我家里的本事要好得多文侯甚讲究口腹之欲他的饮食虽然不多但颇为精致午膳是四荤四素一汤每道菜都味美可口。文侯小酌了几杯一边吃着一边听我说着在五羊城之事尤其是谈判以及我在望海馆的经过让我说得极为详细而听他问出的话似乎对五羊城的大小官吏了如指掌连那负责安排我们行程的远人司冯鑫阁他都知道。我说到在望海馆与海老的对话时心中打不定主意该不该说6经渔的事哪知文侯忽然打断了我的话道:“什么他连符敦城也去过?”

  我正说到乍见海老才记起当初在符敦城见过他一面听文侯这般说心知说漏了嘴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啊。只是在符敦城时惊鸿一瞥那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做梦。”

  文侯的一只手捻着那酒杯杯子在他掌中飞快地打着转里面的酒却不漾出半点。他喃喃道:“这海老究竟打什么主意?居然敢进入府敦城说不定他连雾云城也来过了。”

  也许吧海老的本领是我生平仅见他多半也来过帝都的这一点上文侯便不及他了文侯自己因为百事缠身根本没办法亲身去那些地方。他将酒杯在掌中转了两转又一饮而尽道:“说下去。”

  我将前后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还是横下心瞒过了6经渔的事不说打定了主意若是文侯已知此事我便说答应过6经渔不说此事。但文侯的心思全在那海老身上也似乎并不知道我和6经渔见过面看来文侯虽然耳目众多毕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的。等我说到完成谈判那七天将又在醉月楼设宴想留下我来文侯忽然又道:“楚休红你觉得那七天将人物如何?”

  我沉吟了一下道:“那七天将与我都不太熟但我与丁亨利斗过枪此人枪法出众与我不相上下而且领军严整确是个不世出的良将其余六人纵然稍有不及定也相去不远。”

  文侯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何从景手下竟能聚集这许多好手怪不得也敢大模大样与我们谈判。”

  何从景的不臣之心是明摆着的文侯的不臣之心还深藏在心底吧。我道:“大人末将以为五羊城便如双锋之刃与敌与我皆是利器实在不可轻敌。”

  文侯冷笑了一声道:“自然。联手联手也只不过暂时的联总有一天要分手的。楚休红只怕与五羊城可迟早要有一战。眼下虽然是友非敌但若有与他们共同对敌之时千万要记得这一点。”

  我心中微微地隐痛。蛇人还是眼下的大敌我们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同盟便已有了裂缝只怕与五羊城一战是逃不过的。五羊城号称什么“以人为尚以民为本”实在也是句空话。丁亨利对这一点也看得清楚吧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而那些士兵只怕更想不通了。虽然文侯这么跟我说但心底我已暗自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尽己所能竭力避免这一战。

  文侯胡乱吃了点东西道:“楚休红吃完了么?”

  我已吃了个七分饱但文侯看来已无胃口我便道:“末将饱了。”

  “好吧随我去城北看看铁甲车。”

  文侯上了马车我骑着车跟在边上。出了北门又转道上山到了曾经来过一次的工部秘营。今天没有下雪但山上积雪未化想起去年来这儿时也是一个下雪天那一次张龙友给我们看了神龙炮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便又有一样新武器。

  天保二十八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顺利的话希望天保三十年前能够结束战争。可谁知道呢?说不定就算到天保六十年战乱仍未平息即使帝君能活到天保六十年的话。

  一想到帝君我不由得苦笑。虽然谁都不敢明说但以帝君的身体谁也不会相信会有个天保六十年出现。

  走过山洞眼前便是豁然开朗。一年不来倒也没多大变化只是新建了几间屋子地面也平整了许多。我们刚走出洞中有几个人迎上来跪倒在文侯跟前领头的正是张龙友。张龙友人还是那么瘦却更加成熟了些嘴边也长出些胡子扬声道:“文侯大人卑职工部右侍郎张龙友会同金府员外郎丘慕节、火府员外郎洪广恭见过大人。”

  文侯微微一笑道:“张大人免礼请起。”

  张龙友站了起来也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对文侯道:“大人铁甲车的最后装配已经完成是否让他们试验?”

  文侯道:“好吧后天便要正式试验不要出乱子。”

  张龙友微微一笑道:“是请大人放心。”他转身对边上一个小吏说了两句那人走了开去张龙友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双手道:“楚将军好久不见你了。”

  我出前也见过他一次算来也都有四个月了。我也笑道:“张先生现在可好么?”

  张龙友道:“天天在此只盼能早一日击溃蛇人。”

  这时几个下人给文人搬过一张椅子文侯坐了下来我和张龙友侍立在文侯两侧。那小吏过来道:“张大人已经安排妥当让他们出来么?”

  张龙友道:“好出来吧。”

  那小吏从怀里摸出一面小旗晃了晃张龙友小声道:“楚将军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吧?这铁甲车可厉害得紧。”

  铁甲车的名字我已经深深记住了现在要亲眼目睹我不禁一阵激动。在远处山崖上挖了一个洞洞口有门封着此时“砰”一声门开了从中传来了重物碾地之声。我心知铁甲车便要出来睁大了眼不敢眨一眨。

  铁甲车出来了!这铁甲车也不是方方正正的车头有些尖。吴万龄说一辆车有上万斤只怕估计得有些大但这一两车起码也有六七千斤上下。刚出来时车子行驶得甚是缓慢车轮慢慢转着但随着行驶车越来越快到了我们跟前时车已与一般人快步疾走时差不多了。

  铁甲车绕了一个圈前面已搭了一些鹿角木桩之类约略有点象蛇人所扎的阵营。铁甲车到了跟前却不减猛地撞了上去。平常大车若是撞在上面多半会卡住不动但铁甲车底盘甚低又太重了“咯嚓”连声那些木桩都被齐根撞断鹿角也被碾碎。

  这铁甲车真个势不可挡!

  文侯忽然出了一阵笑声转过头来对我道:“楚休红你以为如何?”

  我道:“铁甲车只是撞击么?”如果只是撞击铁甲车行驶虽然不慢终究还不算太快只怕追不上敌人。张龙友道:“自然不是铁甲车能攻能守攻则如锋刃出鞘守则如铜墙铁壁。来人将木人插上。”

  那小吏又将旗子晃了晃有内上下人举起几个木人过去插在地上。这些木人与真人一般大小插在地上时便如列了一小队人马。只是做的并不是蛇人的样子而同样是人。

  还不待我多想铁甲板边忽然开了几道活动的窗子从中探出弓来。弓弦响亮箭如雨下那几个木人身上已扎满了利箭。张龙友道:“大人铁甲车中装置有小号雷霆弩一具强弓三具箭矢七百枝并可随时补充。”

  我道:“为什么不用神龙炮?将神龙炮装在里面岂不是威力更大?”

  张龙友叹了口气道:“神龙炮射时一是有后座之力二是会有硝烟散出。铁甲车可乘五人内里本已很挤就算没有后座力那硝烟在里面郁结不散也呆不住人了因此不能装神龙炮。”

  我暗自叹息。天下也没有两全其美之事不过就算铁甲车上没装神龙炮这威力也够大的了用以冲锋真有无坚不摧之势。文侯道:“铁甲车一次可以行驶多远?”

  张龙友道:“铁甲车的动力装在内部以一人摇动便可一般人行驶半里便筋疲力尽便是以两人换班最多也不过两到三里。换人的话可以一直行驶下去只是那机括运行太久便会热因此行驶两里要歇息一刻否则机括便会融化。”

  我道:“里面不能装两套机括交替使用么?”

  张龙友道:“以后再做改进说不定可以但眼下这套机括已不能再缩小了再小的话便驱不动铁甲车。而一套机括要占去铁甲车一半的空间两套是装不下了若是将铁甲车扩大整车重量大增用这套机括又已驱不动此是不得已的办法因此一旦用于实战必须有步兵保护平时用马匹牵引引战时才摇动机括前进。”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文侯捻了捻胡须站了起来道:“龙友两日后在太子与众将前正式演示你准备如何办理?”

  张龙友道:“大人的意思是?”

  文侯看了看那架还在行驶的铁甲车道:“建造铁甲车所耗资金甚多户部出了邢历这件事也正忙作一团只用这样的木人和木桩只怕也说服不了他们。既是实战演习自然当以实战来给人看。”

  张龙友想了想道:“大人是说让人真个攻打这铁甲车么?”

  文侯点点头道:“不错去牢中提三十个死囚。”

  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抢道:“大人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死囚与铁甲车对战么?”

  文侯微笑道:“楚休红你也想到此点了?”张龙友已在一边叹道:“大人高见非如此不能见铁甲车的真正威力。别人见了铁甲车有此威力自然再无二意。给那些死囚武器让他们能击溃铁甲车便免死那些死囚定会全力出击如此演示方可显示铁甲车在实战中的效用否则终是隔靴搔痒。呵呵楚兄你放心吧到时自会有重兵守护众家大人不会出乱子的。”

  我是觉得让死囚这般被铁甲车活生生杀死不免太过残忍张龙友却以为我在担心把死囚放出来会对看客不利。我正待再说文侯已道:“正是。楚休红二日后守卫之责便由你的前锋营负担了。五千精兵守着三十个死囚若还会出乱子只怕连你自己也不信吧哈哈。”

  我胸口象堵着一团什么东西说不出的难受可是也说不出来。死囚原本迟早就是个死这么做他们还有一线生机那些死囚自己想必也会欣然同意。可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人活活死在铁甲车之下实在看不下去。但要反驳又说不出什么来。

  妇人之仁。当初武侯也说我有这个毛病这几年过去了我好象一点也没改掉。也许那也是我不想改吧。

  这时文侯站起身道:“好吧龙友你在这儿好生准备两日后到军校演兵场都要看你的了。”

  张龙友喜形于色跪下道:“多谢大人栽培卑职感激莫名定当肝脑涂地办好此事。”

  看着他的身形我突然觉得张龙友如此陌生已经看不到那个在高鹫城里被称为“呆子”的少年的身影了。仅仅这几年张龙友就变了这么多么?薛文亦虽然身形走样现在面团团的直如一个富家翁但每次见他依然如同初见时一般吴万龄和张龙友却变了太多尤其是张龙友再过几年我想必都认不出他来了。

  也许这也是现在张龙友的官职能升得这么快的原因吧。我暗自叹息心头说不出的难受。曾几何时张龙友也曾经与我一同反对武侯斩杀女俘以充军粮的命令以今天的张龙友想必不会这么做吧。

  离开张龙友呆的秘营我仍然闷闷不乐。骑马走在文侯身边我默默地想着在高鹫城时的一切。第一次我甚至觉得还是战死在高鹫城里还好一点。

  “楚休红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文侯忽然撩起车帘向我问道。我一惊不敢说我在想这些在马上行了一礼道:“大人末将觉得让死囚实战有点冒险。”

  文侯有些不悦道:“你难道担心死囚临时哗变你的前锋营挡不住么?”

  我道:“倒不是这个。只是万一死囚真个将铁甲车击溃了那该如何?”

  这也是顺口说说的了。铁甲车能将鹿角木桩也轻易撞断碾碎那些死囚手中纵有武器也没有多大用处。文侯却只是冷冷一笑道:“若真个如此那铁甲车便还不完善尚不能实用张龙友牛吹得太大要责罚的是他。”

  我不禁又抖了抖。张龙友现在极受文侯宠信他也做出了那么多功绩但听文侯的意思张龙友在他心目中仍然只是一件工具。只怕不但是张龙友我还有邓沧澜、毕炜、邵风观这些现在最受文侯信任的将领同样只是文侯的一件工具。

  我回头看了看。一条山道曲曲折折已掩映在乔木之中。满山俱白唯有那条山道是一线黑色隐隐约约。

  回到住处我已经没心思躲在家里喝酒吃菜了将家中的事跟两个下人交待一下让他们自行吃饭不必等我自己打马到了营中。一到营中里面倒是热闹得很钱文义所带的人此趟差事大是得意个个都了一笔小财一个个正在炫耀从五羊城带来的土产那些没去的都在后悔不曾随我前去。我进了营中钱文义正拿着一包荔枝干请众人品尝曹闻道笨手笨脚地剥着荔枝见我进来曹闻道猛地站起来喝道:“起立!统领你来了。”

  我道:“大家坐吧。”自己走到他们跟前曹闻道抓过两颗荔枝干道:“统领你尝尝这荔枝干帝都倒是很少见的。”

  荔枝晒干后成了黑色与新鲜的荔枝全然不同我手头也有一包还没尝过顺手拿过一颗道:“这些天训练如何?”

  曹闻道微笑道:“统领你叫来的那诸葛中甚是得力现在的前锋营比你走时更精锐了。统领五羊城真有一种很臭的水果么?他们居然爱吃?”

  五羊城稀奇古怪的水果很多还有那种虫子撒上盐化成的沁碧兰浆想必曹闻道更是闻所未闻我也没注意到底有没有一种很臭的水果。现在没心思说这些我道:“诸葛中人呢?”

  “昨天老钱回来他便缴令回去了。听说邵风观的部队在前线甚是吃惊现在天冷了他们原想占个便宜哪知蛇人的守御仍然很强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毕炜和邓沧澜这回是啃到硬骨头了。帝都破围这一战胜得太轻易胜利后所有人都有种轻敌之意觉得蛇人并不地么可怕现在战事又转为胶着只怕对士气的打击更大文侯因此也急着要找到新的克敌之策吧。我道:“让弟兄们好生准备后天有事。”

  曹闻道跳了起来道:“后天?哈终于轮到我们上前线了!这回可要让他们看看前锋营的厉害!”

  我道:“还没有上前线是一次演习。”

  一听得是演习曹闻道又有些泄气钱文义却在一边道:“统领是又有什么新武器了?”

  钱文义的心思倒也缜密。我点点头道:“不错。此次太子以降朝中诸位大臣都要来观看前锋营负现守卫不能出乱子。”

  曹闻道叫道:“统领你胆子也忒小了放心吧绝对不会有差错。”

  差错自然不可能会有纵然是华而不实的禁军有五千人守卫也足够了文侯之所以不让禁军来守卫恐怕是二太子之乱后对禁军的改造尚未完成他也不敢相信禁军三大营吧。只是演习过后铁甲车一定会投入正式使用如果将铁甲车交付前锋营使用那我要指挥作战就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

  在营中看了一遍诸葛中这人真个甚是仔细营中军纪严明营帐整整齐齐看来我托付给他没错如果只靠曹闻道一个人不是驭下太严便是军纪松懈了。只是想到后天就要看到一群死囚被屠杀我就有种不舒服。陈忠在我营中养伤他伤势虽重此时也已好全了。和他聊了几句看他仍然有些闷闷不乐只怕还想着老上司邢铁风被杀之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他几句。我本来想和曹闻道说一下6经渔没有死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6经渔自己也要忘了自己那就不要让他活着的消息被别人知道了。

  十一月一日。一大早起来只觉甚是寒冷。昨晚下了一晚的雪早上雪停了外面雪已积得足有一掌之厚。我穿戴整齐从马厩牵出了飞羽赶到军营点军赶往军校。到了军校时天还刚刚放亮操场上却仍然堆满积雪在一边的台上已搭好了架子摆好大大小小的交椅正中的位置想必便是军校祭酒当今太子的位置了。我看了一遍向领我们来的杂役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将积雪扫掉?”

  那杂役有点委屈地道:“将军这是文侯大人特别关照过的要我们不要把雪扫掉。”

  文侯特别关照?我马上回过味来。的确实战中当然不可能有人给你把雪扫干净的文侯是故意留着积雪看看铁甲车在雪地中能不能挥应用的效用吧。

  我们等了没有多久文侯已率领一队人来了。在他身后我看到李尧天和吴万龄也在。我打马上前到了文侯跟前滚鞍下马道:“大人末将楚休红在此恭候。”

  文侯从车上走下来看了看操场微笑道:“不错不错很会办事。楚休红你来得倒也早啊。”

  我道:“末将受命在身不敢怠慢。”

  文侯扫视了一眼周围道:“好你随我上台等候殿下到来。”

  在台上等了也没多久百官就6续而来。让我惊奇的是居然兵部尚书路翔也在其列。路翔身为兵部尚书本来掌管兵事但他早已被文侯架空二太子叛乱他的长子路恭行是二太子第一谋士兼战将结果死在那一役中幸亏路翔见机没有被文侯抓到把柄加上他是帝君最宠爱的江妃的表兄因此事后没有夺他的兵部尚书之职只是权力更加空了这个兵部尚书等如闲职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这想到这回他也来了大概表面上太子以降百官都来观看演习路翔名义上还是重臣也躲不掉吧。兵部尚书名义上还是四部尚书之他到了文侯跟前仍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文侯大人下官路翔参见。”

  文侯却也满面春风道:“路兵部令郎未曾同来么?”

  他说的令郎自然不是指路恭行了只是这话实有讥刺之意。路翔却如不觉仍然微笑道:“犬子学业繁忙加上他生性不喜兵事因此未来。”

  这时一个通事官骑马过来叫道:“太子殿下到!”文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殿下来得好快。路兵部我们一起去迎接殿下。”

  路翔仍然微笑道:“文侯大人请下官紧随其后。”

  太子今天倒是来得甚早我们刚迎到门口太子的十马大车已经驶进军校门口。文侯迎上前去跪倒在地我们也全都跪了下来。地上的积雪已被踩实了倒也没有什么泥水只是跪下时双膝冰凉。文侯高声道:“微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圣驾。”

  太子从车中走了出来。今天他穿的是一件极为华贵的白狐皮大氅在雪地上他齿白唇红丰神俊朗倒也大有风度。太子走了马车扶起文侯道:“甄卿请起。今天又要我来看什么啊?”

  文侯道:“恭喜殿下铁甲车已然试制成功今日请殿下过目。”

  太子“噢”了一声道:“铁甲车?这是件新武器么?”

  文侯道:“不错。此为破敌之利器不久前方才试制成功威力甚大此诚帝君与殿下之洪福。”

  太子看样子对铁甲车也没多大兴趣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吧甄卿让他们快点开始。”

  等他们都坐好了文侯对边上一个亲兵低声说了两句那亲兵走到台边取出旗子挥了两挥却见从一边有十几个士兵押着二三十个人出来。这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还戴着镣铐。太子奇道:“这些人似是囚徒啊要做什么?”

  文侯微笑道:“禀殿下这是微臣从天牢中提出的三十个死囚。为演示铁甲车威力微臣已向他们承诺若他们能击溃铁甲车则免除他们的死罪今日他们定会全力以赴的请殿下观看。”

  太子提起些兴趣道:“让他们真打啊?哈哈只是甄卿可要防着点这些死囚放开了若是狗急跳墙可不得了。”

  文侯道:“请殿下放心微臣已命楚休红将军的前锋营负责防备万无一失。”他转过头对我道:“楚休红你下去加强戒备。”

  我跪下行了一礼道:“遵命。”走下了台子。说实话我实在不愿和太子站在一处宁可下去和前锋营在一起。这时有几个下人扛着些长枪大斧铁棍之类的武器进来让那些死囚自己挑选顺手的武器那些死囚正在掂着份量。我走到曹闻道边上道:“曹兄准备得怎么样?”

  曹闻道正盯着那些死囚这时吁了口气道:“还好没有给他们弓箭不然我们防起来要累得多了。统领老钱在那边你放心吧。”

  我看了看曹闻道身边陈忠正站在他身后。他是护旗的那杆大旗极是沉重只是在他手中如拈灯草可他脸上仍是闷闷不乐的。我向陈忠招了招手道:“陈兄过来吧你来给我押阵。”

  陈忠抬起头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楚将军多谢你只是我还要护旗呢。”

  他也知道我向文侯把他要过来的事了。邢铁风被杀他那一军的军官大多也遭到清洗与邢铁风靠得很近参与叛乱的大多已被斩杀陈忠其实也参与了叛乱只是有我求情他一点事也没有。我道:“把旗子插在地上吧叫别人看着点现在到底不是作战。”

  陈忠答应一声拍马过来。等他到了我身边我小声道:“陈兄不要多想了世上事都是定数由不得我们的。”

  陈忠一怔又道:“是多谢统领开导。”

  陈忠是个很念旧的人也是个极讲信义的人。他心思虽然不够灵敏但却是个最可信赖的人。而几次与他一共上阵杀敌我们两人都配合得极好有他凭一身神力守在我身边我的胆气也壮了不少。我道:“小心点吧以后在前锋营中让我们一起好好干。”

  这时那些死囚已经挑好了武器镣铐也都解开了。虽然杂乱无章也没个阵势不过扛着武器便显得大为不同。曹闻道忽然小声道:“统领你看有两个死囚看样子不是俗手啊。”

  他说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又高又大比旁人都高出大半个头身体极是强健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另一个虽然也只是中等身材体格很匀称颇为英武真想不到是个死囚。那高大的汉子挑的是一柄以前我练过的巨斧队所用的长柄巨斧另一个则挑了一柄长枪正拿在手上抖一抖动作极是娴熟看得出枪法甚高想必本来就是行伍出身。别的死囚中也颇有几个还不错的只是这两人最为惹眼。

  不知他们犯了什么罪不然真是些出色的士兵。我暗自叹息心知在铁甲车下这些人本事再好也逃不掉性命的。

  这时一阵号角响亮一边的一道角门开心一辆铁甲车开了出来。曹闻道还是头一回见大吃一惊道:“那就是铁甲车?”

  我道:“是啊。”

  陈忠也惊道:“全是铁的!那些人就要和这辆铁甲车对战?那怎么打?”

  那些死囚只凭手中的武器无疑是以卵击石。我一阵烦乱几乎有点不忍看却也只能冷冷道:“看吧反正那也是死囚。”

  那些死囚也惊呆了大概只知道要和什么“铁甲车”打没想到这铁甲车几乎是整块坚铁便是用巨斧去赶顶多也只能砍出道印子来只怔得一怔铁甲车已到了他们跟前“刷”地一声从车上射出一阵箭雨。这还是怕误伤过在圈外的前锋营吧没有用雷霆弩但即使是普通的弩箭在这样的距离也是血肉之躯挡不了的登时有五六个死囚中箭倒地鲜血直流没中箭的吓得倒曳兵器四散逃开。

  忽然那巨汉一声大喝不退后进向铁甲车冲去他刚冲得几步还没到铁甲车前铁甲车上的窗口忽然又打了开来。

  又要一波箭雨了。我不禁暗自叹息那巨汉也是一身神力只是毫无用处他力量再大也弄不翻这数千斤的铁甲车而这么近法箭矢飞出他还躲到哪里去?哪知我刚要叹息那个巨汉忽然一声闷喝伸手抓起地上的一个中箭的死囚猛地砸向铁甲车。那个死囚还不曾死被那巨汉扔出去出一声惨叫正堵住铁甲车的窗口。

  叫声嘎然而止窗口正在射出利箭全部射在那个死囚身上立时死得透了。这巨汉趁着这个机会人一跃而起举起大斧猛地向铁甲车砍去。

  这一斧快如闪电台上的众人都出惊叫。说时迟那时快“砰”一声巨响巨斧正砍在铁甲车的面板上铁甲车竟也被砍得晃了晃。如果是木头的这一斧只怕可以将车子都劈成两半但铁甲却只是多了个白印还不待那巨汉收回斧子从窗中忽然飞出两柄长枪齐齐刺中那巨汉前心。巨汉惨叫一声倒退几步将斧子支在地上却已不动了想必已然毙命。只是人虽死巨斧仍然支在地上尸身还不倒下。

  那些死囚见此情形吓得更是四散逃开。当巨汉冲上前时有几个胆大的死囚也跟了上去但还不曾动手那巨汉便已中枪他们也登时没了勇气。四散一逃从铁甲车中又射出箭来几个在正面的又中箭倒地。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具尸体只不过短短一瞬三十个死囚便被杀了三分之一虽然车子被那巨汉砍了一斧但毫无伤里面的人恐怕只是震了一震铁甲车的威力着实惊人。曹闻道咋舌道:“好厉害!好厉害!太厉害了!”

  那巨汉的力量虽然及不上陈忠比曹闻道的力气却大得多了而且那巨汉的本领也颇为不弱只怕与蛇人单挑也可以支撑个一时半会在铁甲车前却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便已毙命。如果造出上百辆铁甲车的话在战场上纵横驰骋蛇人那令人胆寒的力量也不足为惧了。我虽然有点不忍看下去但亲眼看到铁甲车实战的威力仍然极是震惊。

  陈忠也看得呆了忽道:“统制你看还有人敢上去!”

  那巨汉的死死囚已是魂飞魄散居然还有人敢冲上去这人也当真有胆色了。我定睛看去正是那个使长枪的汉子。这人用的是长枪正面交锋在铁甲车前长枪与赤手空拳没什么不同但这人身形极是灵活在地上一翻已闪过一阵箭雨人躲到了那巨汉的尸体背后。他的身形比那巨汉小了一圈这巨汉的尸身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想必车中的人也看不到他。我诧道:“他想做什么?”

  曹闻道眼尖道:“他在挖坑!统制他想把铁甲车的轮子陷进坑中吧。”

  操场的地面压得很实要挖坑也不容易。此时铁甲车正追逐着四散逃跑的死囚那些死囚东躲西藏但操场本没有多大离铁甲车有一段距离一个个反倒成了铁甲车的活靶子。他们全力狂奔虽然比铁甲车要快却快不过箭矢眨眼间又死了十来个。

  此时操场上的死囚已经死得剩不了十个了。铁甲车压着路面出隆隆之声那些尸身被碾在车下登时裂成两段鲜血直流地上的雪也被染得斑斑驳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曹闻道摇了摇头道:“根本不是铁甲车的对手啊马上就要被尽数消灭了。可怜。”

  那些死囚被挑出来多半还以为找到一条生路没想到铁甲车面前哪有生路可言纵然被斩也不过一刀之苦而死在铁甲车下有些死囚中箭后还没死是被碾死的痛苦只怕更多。那些死囚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哪里还有斗志有两个已经崩溃了竟然向前锋营冲来想要夺路而逃但一到前锋营跟前立被前锋营用长枪逼回根本逃不出去绝望之下一个死囚扔掉武器跪在铁甲车前不住磕头但铁甲车哪里管求不求饶仍然向他冲去。

  眼看就要碾上了我心中一阵痛楚闭上了眼不敢看这等血腥场面耳边忽然听得一声惊呼我睁开眼正好看见有个人一把将那死囚拉开却正是那个躲在巨汉尸身后的汉子。

  他挖好了坑了?只是从这儿看过去也看不到什么方才我的注意力全在铁甲车上面了。也许是因为地面太硬挖不出坑吧。他将那死囚一把拉开铁甲车上又飞出数箭。这几箭距得极近原无不中之理但他手中长枪一轮枪杆舞了个花竟然将箭矢都挡了出去拉着那方才磕头的死囚闪到铁甲车一边。

  高明!我暗自惊叹。铁甲车威力虽大终究太过笨重转动很不灵活。若是离得远一点车中四面皆可放箭正面又可碾来操场上又没有地方可以躲但这般一直闪在侧面以他的本领能拨开箭矢铁甲车要杀掉他也不太容易。

  转得几个圈那汉子忽然脚一软却是一箭射中了他的小腿。这一箭因为离得很近已是将他的小腿肚也射穿了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马上连滚带爬地闪到了那巨汉的尸身后面。另一个死囚失了他的保护已是被利箭穿心而过倒在地上不住惨叫。铁甲车这回也现了他躲到那巨汉尸身之后转了个方向直直冲了过来箭如雨下那巨汉的尸身上已被箭射得全是箭矢。

  眼看便要碾上忽然铁甲车出“砰”一声响车身一侧竟然不动了!

  几乎所有看的人都出了惊呼谁也没料到有这等变化。我一怔之下马上明白定是那汉子在地上挖了坑已然奏效耳边听得陈忠喃喃道:“真聪明!居然把坑里填些积雪让人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那汉子挖了坑后马上把积雪填进去表面上便看不出来了。铁甲车方才没注意到他在做什么登时着了道。这铁甲车如此笨重一个轮子陷下去哪里还出得来。还剩下的四五个死囚见此情形出一阵欢呼又向铁甲车冲过来。

  难道铁甲车真的被死囚击败了?我还没回过神来铁甲车的后盖“砰”一声打开几个士兵跳了出来。其中有一个手持弓箭翻身出来立刻前腿跪下弯弓搭箭动作极是伶俐箭极快两个冲在最前的死囚一个踉跄中箭倒地。另外两个见势不妙还待逃跑可哪里逃得掉那个箭的士兵射术高强又是双箭齐出一箭穿心。

  刚射倒最后两个却听得一边有人惊呼一声却是从地上忽然飞起一柄长枪向那个射箭的士兵刺来正是那个汉子出的。那个弓兵也没料到背后还会有敌并没反应过来车中忽然又跳下两个士兵手中持着长枪双枪一交一下将那汉子的长枪挡了出去又一枪向下刺去。

  虽然那人将铁甲车的车轮陷住了但他一个人毕竟不是这些士兵的对手。我正有些惋惜钱文义忽然急急地打马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到了我跟前大声道:“统制那……那是杨易!”

  杨易!我大吃一惊。杨易和钱文义还有我一样都是当初南征军前锋营的百夫长后来重建前锋营他和邢铁风都曾在我手下呆过一阵东平城一战后便隶属蒲安礼麾下。杨易这人向来沉默寡言给我的印象不深后来也没消息没想到竟然成了死囚想必也是因为与邢铁风太近。到了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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