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_落日化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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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其实我骗了你。”

  她闭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愣了片刻后,发出很低的笑声,继而说了句“嗯。”

  她惊讶抬头。

  “我知道你骗了我。”

  姜思鹭呼吸几乎停滞。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哪有那么巧的事。”

  “那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

  “姜思鹭,”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会对你生气,因为如果你不骗我,我就遇不到你。”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说的我骗你……”她轻声说,“是什么啊?”

  “是你去剧本杀馆找我啊,”段一柯有点意外,“我们不是偶遇的,路嘉第一次打电话问我你的地址,我就知道,是她告诉的你……还有别的事么?”

  姜思鹭酒醒了。

  她揉了下眼睛,偏开目光。

  “没有了。”

  然后像在肯定自己的话一般摇了摇头。

  “没有别的了。”

  “睡觉去?明天还要赶车。”

  “好……段一柯?”

  “怎么了?”

  “我很爱你。”

  “我知道,”他觉得她像是在担心什么,或许是突然要离开熟悉的地方……于是他抱了抱姜思鹭,“我也很爱你。”

  她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段一柯,我爱你。

  我的所有谎言。

  都是为了靠近你。

  ……

  上次回北京是元旦,一眨眼,都四月了。

  两个人都是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北京。那句话怎么说的——踏上这班列车,从此以后,故乡只有夏冬,再无春秋。

  她俩更过分点。姜思鹭是大学四年没回过国,回国就去了上海,只过年回来几天;段一柯更是从祁水病逝后就没怎么来过这片伤心地。

  走在北京四月的夜色里,两个人都有点恍惚。

  行至一处楼下,走在他俩前面的成远突然回头,用服般的口吻介绍道——

  “锵锵——这就是您两位的新家了,一梯两户,坐北朝南,一室一厅,对我的服务满意请扣10086——”

  姜思鹭笑出声。

  段一柯就站在一边看他表演,等他台词说完,点评道“可以,行业不景气,我看你这脸去混房屋中介是降维打击。”

  “过奖了过奖了,”成远谦虚道,“上楼吧,先把行李放了。我看楼下有烤肉店,一会给你俩接风。”

  段一柯蛮会找的,拎包入住的房型,收拾得很干净。姜思鹭把行李往外拿了些,蹲在床旁边,恍惚了一瞬。

  纵然他俩已经在一起了,但上海那个家无论如何还是分成了“段一柯的房间”和“姜思鹭的房间”。但这个地方……

  卧室里有种出租屋特有的陌生气息,她甩甩头发,试图把那些支离破碎的心思甩走。

  成远在外面喊了“我app排的号快到了,你俩好了没?”

  姜思鹭急忙起身。

  “来了来了。”

  出了小区再走两步,就是夜宵一条街。姜思鹭跟在两个男生后面张望,又被段一柯拉到身边。

  成远瞥了一眼,感慨道“真特么,上次来还和我说是高中同学呢。”

  “本来就是高中同学啊,”段一柯一点没害臊,“同学发展成恋人不是很正常吗。”

  “哦……”成远点点头,“所以元旦那天晚上,确实发生了点什么,对吧?那这顿饭应该你们请我啊!”

  姜思鹭笑,刚想说些什么,烤肉店门口开始喊他们的号码了。成远加快脚步,朝喊号的服务员挥手“来了来了,这儿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三个人落座。

  能聊的事就那么几样,等上菜的功夫就说的差不多了。吃到一半,段一柯忽然偏了下头,问姜思鹭“你回北京和家里人说了么?”

  “还没呢,”姜思鹭眼巴巴地看着烤肉,“说了该让我回家里住了,我再等几天吧。”

  他给姜思鹭把烤肉翻了个面,等油渗出来,夹给她。

  成远又抬头了。

  “哎老段,你签公司那事琢磨的怎么样了?你是不打算签了?”

  “嗯,又不是没签过,知道怎么回事,”段一柯心不在焉,“反正现在工作也不多,我自己能应付,走一步看一步吧。”

  “笋仔什么时候来呀?”姜思鹭开口。

  “下周,”段一柯说,“你还挺惦记那小孩。”

  “哭成那样我能不惦记么?”姜思鹭嘴里有吃的,说话含糊不清,“那不你说的么,都是我送东西招的。”

  “什么玩意?”成远听得一脸懵逼,“损色?孙子?”

  两个人又给他讲横店的事。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吃完了段一柯和成远送姜思鹭回楼下,说他俩再去续个摊。

  “干什么呀,”姜思鹭故意逗他,“打算说我坏话,避开我?”

  “保证不说,”段一柯对她竖起两根手指,“就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

  目送姜思鹭上楼,他回过头,看见成远的眼神意味深长。

  “真是没想到啊,”成远啧啧称奇,“你也有今天,也能对人这么上心。”

  “嫉妒么。”

  “……哎我操,你再这个表情我走了啊,你赶紧上楼陪女朋友吧。”

  姜思鹭不在,他俩走得再远了点,找了个人少的啤酒摊。

  段一柯在夜色里闭了会眼,再睁开。

  夜风吹着,挺舒服的。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成远和他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最近工作上遇到的些奇葩,又提起几个同学的近况。他低着头听,偶尔应一声。

  “你状态是比之前好了,”成远说,“那部古装戏怎么样啊?什么时候上?

  “得明年了吧,”段一柯算了算,“后期也挺复杂的,那女主角还有只豹子,全程得靠特效。”

  “不赖了,毕竟是s剧,”成远接腔,“而且这班底不错,之前不还上过热搜么……买的?”

  段一柯嗤笑“我哪有那闲钱。”

  “我听说你去的那综艺下周才入组,”成远继续问,“你这是提前过来几天准备下?”

  “陪她,”段一柯头往家里的方向偏了偏,顿了下,又说,“还有,段牧江……要出狱了。”

  成远愣了。

  “什么时候?”

  “明天。”

  段一柯提起段牧江,脸上永远是那个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我白天再去给他找个住的地方,晚上带他过去。”

  “我操……”成远气不打一处来,“你搭理他干吗啊?”

  “家里房子都被查封了,他身上又没钱,”段一柯去喝酒,“那让他睡大街上饿死么。”

  “死了得了……哎真的!死了得了!”

  死了得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和成远喝完酒,两人在街头告别。段一柯顺着繁华夜市往家里走,左拐,进了新搬的小区。

  入夜的小区很安静,灯光也暗,和外面的街道仿佛两重世界。

  他在黑暗里一直走,走到楼下,抬头,看见家里亮着灯。

  段一柯忽然松了口气。

  新家是密码锁,他定的姜思鹭的生日。输入之后推门进去,见厅的灯没关,但姜思鹭不在,应该是在卧室。

  他以为她睡着了,先去浴室洗了澡。穿着t恤进门的时候,才看见她正躺在床上看书。

  段一柯去摸她头发。

  “还不睡啊。”

  姜思鹭放下书,表情也困,困里带点烦躁。

  “睡不着。”

  “怎么了?”

  她低头想了一会,闷声说“我认床。”

  段一柯一愣,然后笑,反问“你确定?”

  认床。

  这天下所有人都认床,能在家里沙发、一起鲨沙发、木雕工作室门口睡着的姜思鹭也不会认床。

  “我就是……”姜思鹭继续闷着声,“我觉得气味都不对……”

  段一柯想了一会,躺到她旁边,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瞬间溢满姜思鹭的鼻腔。

  “这回对了么?”他轻声问,“不认床,认我怀里么?”

  姜思鹭不说话了。

  又等了一会,也就睡着了。

  段一柯用下巴碰了碰她头顶,伸手去关灯。黑暗降临的一瞬间,怀里的人抱他抱得更紧。

  没什么好陌生的,姜思鹭。

  我们在一起。

  我们永远熟悉彼此。

  ……

  姜思鹭睡醒的时候段一柯不在,但床上还有他的气息。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又嗅了一会儿,听见手机在震动。

  顾冲给她发[中午碰一下?编剧也来。]

  她回他[好。]

  门外阳光灿烂。

  太久没回来,她都忘了北方的春天什么样。见面的地方有点偏,她打车过去,司机一开口,就是熟悉的京片子。

  车开到高碑店一间工作室门口。姜思鹭进去,见一楼是个拍摄场地,二楼像是能住人,楼梯上还挂着衣服。

  一只猫正趴在扶手上舔毛,姜黄色的。她觉得像二柯,过去摸了摸,听见顾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心点,它挠人。”

  姜思鹭赶忙收回手,往身后看。

  顾冲旁边站了个女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龄,三十二三。短发,很瘦,穿牛仔衣,挺酷的。

  她和她打招呼“化鲸是吧?”

  “这就是《狮子》的编剧,”顾冲介绍道,“姓宋,我大学校友,我们都叫她松球。”

  姜思鹭赶忙问好“宋老师。”

  “不用,叫松球就行,”她笑笑,“你年龄小,叫松球姐也行,别叫宋老师。”

  他俩把她带到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几张涂写凌乱的a4纸。

  “有点乱,你别介意,”她招呼她坐下,“你的原着我看过几遍了,写得不错,很有画面感。之前做过编剧么?”

  姜思鹭摇摇头。

  “也没了解过?”

  “有本书筹备的时候,去开过几次会,”她说,“不过是电视剧的,电影……确实没接触过。”

  “其实没差那么多,简纲,详纲,创作逻辑都是一样的,”松球人很酷,但说话挺和蔼,让姜思鹭松了口气,“不同的就是电视剧分集,电影分场。不过我看你写东西很有镜头感,上手起来应该比别人快。”

  她点头“那辛苦宋……松球姐,带我。”

  “你好拘谨,”松球拍拍她肩膀,“要不我让顾冲滚蛋?咱俩聊就行。”

  玩手机的顾冲抬头一愣“这怎么还排挤导演呢……”

  两个女人笑起来。

  “行,那先说简纲的问题,我这两天简单出了一个。”松球从桌上的一堆废纸里刨出来几张,递给了姜思鹭。

  她垂眼望去,只一会,就走进了自己的故事。

  她在工作室待到晚上,有点累,但很兴奋。

  回家的时候厅黑着。她以为段一柯还没回来,一开灯才看见,男生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段一柯?”她叫他名字,对方没反应。过去推了一下肩膀,才见他抬头。

  “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站起身。

  “没事,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她觉得不对,拦住他,“你白天去干吗了?”

  见对方犹疑,她语气加重“不许有事瞒着我。”

  段一柯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说“我爸出狱,我去接他。”

  只一句话,白日的争吵声就又在他耳边响起。

  譬如——

  “就这样了?就租一个房子,给我一张10万的卡,就把你爸爸打发了?段一柯,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你是我生的,没有我就没有你!”

  再譬如——

  “段牧江,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对我这个儿子,从头到尾,不就是射出来那一下?射一下值10万,真不少了。”

  又或者——

  “我自杀醒过来你都没看过我一眼,你这做儿子的心真狠啊,你心真硬啊!好啊!好啊!那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爸!段一柯,你给我走着瞧!”

  他被那争吵声震得心力交瘁,头一点点低下,最后垂在姜思鹭肩膀上。

  幸好,她是柔软而温暖的。

  “姜思鹭,”他嗓音沙哑,“做大人好累啊,带我回18岁吧。”

  回到那个午后的教室,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他披着校服在桌面上睡着,姜思鹭仰着头伸懒腰,发尾扫在他额角。

  他皮肤好烫,她不敢乱动,半晌,才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腰。

  “不要,”她在他耳边摇头,“我不要回去。”

  “18岁的姜思鹭只敢远远看着段一柯,25岁的姜思鹭可以抱住段一柯。”

  “我不要回去。”

  她的胳膊在他腰间收紧,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

  他回抱住她。

  “好,”段一柯轻声答道,“那我们一起,留在你的25岁。”

  作者有话说

  首次掉马失败,不过基本也就这两天了,端午之内给她掉了

  ——

  明天再双更一次,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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