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疾风烈火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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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疾风烈火

  蛇人已退到营中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再次攻上来。虽然此役我军与蛇人军伤亡约略相等但沈西平阵亡让军中人人胆落恐怕暂时已无人再敢与蛇人野战了。武侯也想到这一点吧我们在外面接战时他已命辎重营的工匠加紧修整工事。

  龙鳞军这次元气大伤五百人只剩两百二十一人。前锋营这次有也所伤亡现在只剩下一千两百多人二十个百夫长也战死了三个其中有两个是新提拔上来的有一个还是朝中吏部尚书的儿子不知武侯回去该如何交待。我的第五营里战死了两个什长申屠毅那个什已无噍类全军覆没。现在五营只剩了五十七人了几乎只剩一半。这不是最惨的蒲安礼那几个冲在最前的营每个都减员一半以上蒲安礼的三营现在只剩三十一人了。

  如果不是路恭行的谨慎只怕我们也会象龙鳞军一样下场。

  我看着排成一队的前锋营。虽然还带着锐气但毕竟象一把用过太多的刀锋刃上也缺口累累了。有多少人已葬身在他乡再不能回到故里?可是这次的战争还只是刚刚开始接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埋骨异地。

  我正点着退入城中的五营士兵这时有人突然惊叫道:“沈将军!”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沈西平的鬼魂出现了。扭过头却见一营的几个士兵指着远处蛇人的阵营。

  极目望去现在正是下午蛇人阵营中还是尘土飞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阵前已树了一枝旗杆上面飘扬着那面有两个人蛇身图案的大旗旗下挂着一个人头。隔那么当然看不清面目可谁都猜得到那准是沈西平的人头。

  如果沈西平不是为了救我的话可能不会死吧。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一疼。紧接着腰上却也象被砍了一刀突然一阵剧痛。我咬紧牙关想要硬顶着可那疼痛却还是象一阵阵地袭来让我冷汗直冒。

  在一边的祈烈看到我的样子道:“将军怎么了?”

  我用手抚了下腰上道:“没什么大碍。”

  这话刚说出我只觉得疼得立都立不住人一歪便要倒下。祈烈一把扶住我吓得叫道:“将军!将军!”

  第五营的几个什长都不顾军令围了上来。这时正在后几个营点名的路恭行走了过来道:“出什么事了?”

  祈烈有点惊慌地说:“路统制楚将军他突然摔倒了。”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腰上的痛楚却让我直不起身来。我象虾米一样蜷曲着人几乎要弯到地上。路恭行走过来撩开我的战甲看了看惊叫道:“你受伤了!别动你们快把楚将军送回辎重营叫医官医治。”

  我想说两句场面话可腰间的疼痛却让我话都说不上。祈烈和谭青卸下我的盔甲扶着我向辎重营走去。我只觉有点丢脸却也只能由他们。

  医营也在辎重营里。这些天医营里堆满了人这还是重伤员若是轻伤顶多包扎一下便回去了。我一进医营那二十几个医官正忙得团团转。

  祈烈扶着我躺在一张榻上大声道:“快医官!快给我们将军看看。”

  边上一个医官正在给一个肩头受了刀伤的小军官包扎。他头也不抬道:“稍等一会儿。”

  祈烈怒道:“你快点我们将军……”

  我强忍住痛楚道:“小烈你别打扰人家。”

  祈烈道:“将军你痛成这样不能耽搁的。”

  那个正在包肩头的小军官战甲放在一边他受伤不轻却神定气闲。这时他冷冷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伤用得着大呼小叫么?”

  祈烈怒道:“闭嘴!你受这么点刀伤逞什么英雄你知道我们将军是谁么?”

  我有点生气道:“小烈不许胡说什么让人家先来我扛得住。”

  虽然说扛得住可腰间的疼痛还是让我冷汗直冒。好容易等那小军官包完了那医官过来道:“伤哪儿了?”

  我话也说不上来用手指了指腰间。那医官解开我的外袍里面的衣服已被血渗透。这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在战场上我根本没想到居然已经受伤受的伤还这么大。

  那个医官剪开衣服看了看道:“是被钝器挫伤。这伤只是皮外伤不严重不过很疼你也真忍得住。”

  祈烈有点得意地道:“我们将军可是第一个冲入城中的楚休红将军啊。”

  第一个冲入高鹫城那实在是很值得夸耀吧到今天祈烈还在当成骄傲的资本。我不禁有点脸红却突然见那小军官走到我跟前跪了下来行了一礼道:“你就是楚将军?小将无礼了。”

  我有点诧异这小军官前倨后恭到这种地步倒也奇怪。我道:“你是……”

  他道:“小将龙鳞军前哨哨官秦权刚才对楚将军无礼实在惭愧。”

  龙鳞军前哨的哨官其实论官阶并不比我低都是十三级武官中的第十一级。虽然前锋营有点特殊但他对我却如下级见了上级倒有点谦卑过份。

  我道:“秦将军请别客气我们只是平级。”

  秦权道:“我是为了沈大人才对你下跪。”

  我脸不禁一红。沈西平的死几乎可以说是为了救我。尽管那四个蛇人向他偷袭时他就算全神贯注也不一定便能撑住可他那时出一支投枪救我却使他注意力分散。

  不管怎么说我对沈西平都有一种感激之情。

  我有点哽咽地道:“沈大人是位英雄我没能保住他的全尸心中有愧你不用感激我。”

  秦权笑了笑道:“我们是沈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龙鳞军绝不会让大人身异处的楚将军请你放心。”

  我吃了一惊用肘撑着榻这时医官在一边道:“你别动不想好是么?”

  秦权道:“楚将军你好好养伤。”

  他的左肩已包了层纱布此时却似没事人一般抓起脱在一边的战甲披上一边系着战甲的系绳一边道:“沈将军的级我们一定会抢回来。”

  那医官正在清洗我的伤口。我的伤并不算太重毕竟那蛇人是隔了战甲用没有枪头的枪刺中我的却也让我的小腹上有了一道深可二分的伤口虽只是皮肉伤而已蛇人的臂力实在令人可畏。那医官在我伤口上洒上些药粉用一根针把伤口缝起来。这样子实在很怕人不过我好象连一点痛觉都没有。我只是有点吃惊道:“你们想偷袭蛇人阵营?”

  秦权只是一笑向我行了一礼走出了营帐。

  医官给我用纱布一圈圈地包上。包好后道:“将军好了没什么大事。这几日你要好好休息吃得好点若恢复得快明天就可以结口吧。”

  我苦笑了一下。休息?要是蛇人不进攻那倒可以休息几天的。我摸摸腰上缠着纱布倒象围了个铁箍不太舒服。不过伤口只是有点隐隐作痛倒也不是很厉害。我动了动道:“医官你的手艺当真了得我都不太痛了。”

  那医官道:“你别把自己性命当玩笑我给你洒上了忘忧果的粉所以你才不太痛。等明天这药力散了你就会觉得痛的。”

  我道:“那今天总不会痛吧?”

  这时谭青和祈烈同时道:“将军你想做什么?”

  我道:“到时再说。“我看着他们愕然地样子道:“怎么了?是不是以为我会在晚上去偷沈将军的头?”

  他们没说话但我知道他们准是这么想的。我笑了笑道:“我没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贱。”

  他们都舒了一口气。

  他们却不知刚才我确是有这想法。但我也知道以我现在这状态跑都跑不快去蛇人营中那简直是送死。

  沈将军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我默默地下了这个决心。

  这时却听得雷鼓骑着马在外面叫道:“武侯有令全军封刀城中尚存的居民三日内来国民广场集合君侯保证你们的安全。若逾期再有藏匿不出者格杀勿论。”

  他一路喊来又一路喊去。

  听到他的话我长吁了一口气。屠城提前结束了武侯在此时也不敢内外树敌吧。尽管那多半只是武侯的权宜之计我却一阵欣慰。

  城中不知还剩下多少人?不算掳来的工匠和女子的话可能已不到十万人了。可不管如何这十万人终于可以逃离屠刀留得一条性命了。

  ※※※

  回到城头全军还在加紧整修工事蛇人倒还没有动进攻。但我们都知道那就象一场暴风雨前的平静蛇人随时都可能攻来。武侯下令驻守四门的诸军加紧修整城防。今天那场大战规模虽然不大可就连武侯也失去信心了吧。

  诸军都在加紧整修工事前锋营也不例外。北门和西门抽调了两千士兵过来东门因为尚无敌情而且6经渔不在现在由左军副主将卜武指挥。卜武是那种很谨慎的人不擅直接攻守却极擅调度兵员武侯临时将左军调了一万来增守南门。现在中军兵员已达五万余可以说全军有一半多在南门。由于破城时主攻南门城中的共和军虽然不是最多却也守得极为顽强我们攻进去时城门便我是亲手劈破的南门在四门中破损最为严重。现在辎重营的工匠正在加紧修理那扇大门。

  祈烈给我搬了个大椅子死活不让我自己也去修城。我坐在城头看着他们忙忙碌碌那个医官的手段也当真高明现在我居然一点痛楚也没有了只是伤口处有点麻。武侯的临时营帐设在第十营的位置武侯现在也坐在一张高大的靠背椅上正在督阵他那两个亲兵侍立在他身后。

  忽然城外正在检修城墙破损处的士兵起了一阵骚乱。武侯猛地站起身喝道:“什么事?”

  有人在边上叫道:“不好了它们攻过来了!”

  周围一下子喧闹起来。我望向远处果然在蛇人的本阵又扬起了一片尘土远远望去也不知有多少兵卒杀过来了。

  武侯大声道:“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他又坐回椅子上动也不动。这时雷鼓已在城头上跳上马一边跑一边喊道:“诸军将士不要惊慌敌人前来攻城大家准备迎战。“

  蛇人的攻击自是在武侯预计之中所以他也不惊慌吧。我看了看城门那扇大门两边已各被密密地钉上了一层木板那门倒厚了一半。其实这也只能让人心里有点安全感若蛇人已冲到城门下那么就算铁门也是没用的。

  没有多久几乎是城外的士兵刚退回城里第一批蛇人军已逼近了护城河。那些蛇人本来都坐在车上到了离护城河还有几十步便纷纷下车。它们在地上也和蛇一样游动度却不是很快。

  这时祈烈道:“将军你先下城去吧这里有我们顶着。”

  我站起身来道:“岂有大战来临却后退的道理。”

  祈烈道:“可你的伤……”

  我动了动手臂道:“不碍事。”

  五营的什长还剩七人不过一共才五十几个人现在也没有“什”这个编制了。我从边上的兵器架上取过一杆长枪。这枪比我用惯的那杆枪的枪头要小一些大致也顺手。

  城下那些蛇人的前锋已到了护城河边却不再前进。

  祈烈在我身后小声道:“它们要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别管它们要做什么准备接战。”

  这时蛇人军中突然爆出一声呐喊真想不到蛇人居然也会有这等嗓门。随之蛇人尽数冲了过来从城头看下去南门外遍地都是像是一道绿色的洪水。

  我抓紧了枪喝道:“小烈把我的贯日弓拿过来!”

  祈烈递给我贯日弓我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喝道:“大家准备等它们一到护城河里就放箭!”

  其实也不用我命令在城头的两万人已全都举起了弓箭。我看了看边上谭青那个什的十个人经过上午的大战居然一个人也没死。他那一个什的士兵个个都是神箭手这也让我心定了下来。

  此时蛇人已纷纷下水。蛇人似乎天生会水我的话话音未落已经有几个蛇人极快游过护城河逼近了城门。我对准了最前面那个蛇人一箭射去。此时城头上像是接到命令一般箭如雨下。那几个蛇人想必也没料到我们的动作竟会如此整齐划一有几个挥着手里的刀枪似要挡格却哪里挡得住?上岸的那几个蛇人身上一下子插满了箭河里的蛇人也有不少中箭。只见在河里的蛇人已很快地回到南岸后退了几十步似都有些惊魂未定河里留下了几十条蛇人的尸。

  城头出了欢呼。这次我们一人不损蛇人却死了几十个实在可算胜仗。

  可我没那么乐观。我们出征时辎重营带了一百万支箭。经过历次攻城虽然也时有补充但也已损失了一半。刚才出了有数千箭但那些蛇人顽强之极没有中到要害的回到岸上后拔出箭但似什么事也没了。照这么算下去我们这五十万支箭最多只能伤它们一两千。何况刚才是打了蛇人一个措手不及以后未必还能再如此有效。

  想到这儿我不由打了个寒战。说不定蛇人刚才这次莽莽撞撞的进攻正是为了消耗我们的箭的。虽然那些蛇人看上去蠢笨之极却未必不会有这种意图。

  我转身道:“下一次蛇人的进攻大家要小心定要瞄准了再射。”

  但蛇人没有再攻击却见那面大旗招展了一下那批蛇人便缓缓退去。

  尽管蛇人军毫无章法但这支蠕蠕而动的大军任谁见了都会心头毛。我们都有些纳闷我也本以为蛇人还只是些生番一类的东西只知不要命地进攻却原来还知道有进有退似乎甚谙兵法。只是这一轮进攻多半也是试探性的吧进攻的蛇人并不太多约略只有五千。

  训练这支蛇人军的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在蛇人军中?

  我正想着城头已出了一阵欢呼。

  毕竟是我们胜了一仗。

  ※※※

  晚上我们都不敢入睡。前锋营守到月上中天才由中军中的一支兵马接替其它人下城去歇息一番。

  祈烈把我的东西从那小屋子里搬到了营里现在我可不敢再一个人住在外面了。祈烈掳来的那个女子还由辎重营看管祈烈送了些吃的给他。

  我刚解下重重的战甲这时突然从营中心出一声巨响。

  蛇人已经攻入城了?

  我大吃一惊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伤口被牵动这时有点隐隐作痛。我冲出帐篷却见前锋营里不少人都出来了有人在议论着:“怎么回事?”

  这时我听得德洋在叫道:“列位将军没什么大碍是我辎重营里有人在烧炉子炸开了。”

  那些前锋营的士兵骂骂咧咧地回去睡觉。我往德洋望去却见他骂道:“张呆!你好事不干怎么尽闯祸?都什么时候还来添乱。妈的这回我保不了你。你们把他砍了!”

  我走了过去道:“德大人怎么了?”

  德洋回头见是我道:“楚大人啊你也被吵醒了吧?不要紧的。”

  我见他身边有两个士兵摁着一个满脸都黑乎乎的人这人衣服也被燎得都是破洞脸上全是黑灰却还看得出一脸的惊恐。我道:“他是谁?”

  德洋道:“他是辎重营的一个士兵叫张龙友绰号叫呆子。他老鼓捣些怪东西以前见他手脚麻利我也没开革他。今天搞出这种事来我非砍了他不可。”

  我道:“他怎么弄出这种响动来的?”

  德洋道:“谁知道。他整天在烧东西结果刚才出那么大声响。扰乱军心于律当斩。”

  德洋虽不是上战场的人但他是辎重官辎重营里他也有生杀之权。我走到那张龙友跟前他年纪很轻矮矮的一看便不象能成将官的人天知道怎么会从军。只是他的眼睛很是灵活看样子却不呆。

  我道:“德洋大人现在正是用人之计让他加入前锋营吧别杀他了。”

  德洋道:“楚将军有这意思当然好。张呆快谢谢楚将军。”

  张龙友一被放开却不卑不亢地向我行了一礼道:“楚将军多谢。”

  德洋怒道:“呆子饶了你你还大模大样的真嫌命长是吧?”

  我道:“德大人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张龙友你把东西整理一下明天来我营中见我。”

  说罢打了个哈欠便回去睡了。

  ※※※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倒吃了一惊历次战役从无如此平静的夜晚。我走出营帐却见祈烈已在外面练着拳一见我道:“将军起来了?伤口好点了么?”

  我隔着纱布轻轻按了按。还有些痛但并不太厉害看来那医官说得也不准。我道:“小烈昨晚上没事么?”

  祈烈道:“没有集合令想必没事。”

  这一晚上蛇人居然没来骚扰这倒也是怪事。我舒展一下身体说:“小烈把我的软甲拿来。”

  穿着战甲很是劳累。好在就算再战也是守城软甲也足够了。祈烈从里面取出了软甲给我穿上了我道:“叫他们集合我们得去换班了。”

  才走到城头下有个只穿着战袍的年轻人忽然跑到我跟前道:“楚将军我来了。”

  我打量了他一下却不认识。我道:“你是谁?”

  他道:“我是张龙友啊。昨天晚上你让我跟着你的。”

  我道:“你来这儿做什么?先回去等晚上我回来了再和你说。”

  张龙友却道:“楚将军我也会用武器的让我上去吧。”

  这时只听得上面出一阵惊呼有人叫道:“怪物又攻来了!”

  又攻来了?我吃了一惊。现在天亮蛇人不趁晚上天黑时攻城却白天攻城难道是要来送死么?可就算我们占了地利要击退蛇人还是不容易的。

  由不得我多想城外已出了隆隆的声息。我向城上跑去一边对张龙友道:“不怕死上来吧。搬点石头也好。”我跑了几步扭头道:“小烈有多的战甲你快给他一件。”

  我跑上城头此时那批蛇人已又到了护城河边。这次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可能那批蛇人已有半数前来攻城了。

  他们还要重复昨天的一幕么?

  我正想着却见蛇人军中一片骚动不知蛇人中生了什么事。这时前排蛇人忽然闪开了从后面冲出了许多木制圆牌。

  那是些盾牌!

  尽管制作很粗糙但那确实是盾牌。

  那批蛇人把那些圆牌举过头顶已开始渡河。

  蛇人一渡河城头又射出箭去。这次那些箭都扎在盾牌上竟一支也射不到蛇人身上。

  蛇人这么快就有了对策了?

  我挥了挥枪道:“用长枪把战斧放在边上大家小心。”

  这时我吃得张龙友有点怯怯地道:“楚将军我得在哪儿?”

  第一批的几百个蛇人已渡过了护城河。我回过头看了看他。他身上穿了件不太合身的软甲手里握着一柄长枪。他那样子实在不像是士兵。我叹了口气道:“你在后面帮我搬石头。”

  这次已是短兵相接。我们守城时在城头上用得最多的武器倒是石块每一营都得派出人手来搬动石块叫张龙友干这事也算一展所长吧。

  蛇人已到了城边将木盾扔过护城河开始攀上城来。刚爬上城墙城头上的砖石便如雨点般砸下。那几个蛇人却坚忍之极死也不退却。但石块太密一个蛇人攀上了一半终于被砸下去了。但那些蛇人一个接一个毫无退意就算摔下城去也只是翻了个身便重又爬上来。

  这时一个蛇人已攀到了五营驻守的这段城头。向它扔去的石块那蛇人居然理也不理。我见它已快到城头提起一边的长枪对准了它喝道:“下去你们这些怪物!”

  我的长枪一枪刺落那个蛇人本来从城壁上游上来便很困难我这一枪刺下它根本没办法躲闪只是用黄亮的眼睛扫了我一眼。

  那和人一模一样啊。

  我不禁心头一寒手上却不松一枪刺了下去。枪尖才到那蛇人跟前它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用力向里夺去。

  这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我被它牵得几乎要摔上城。我一个踉跄几乎抓不住那枪这时边上有两支枪刺来。

  三支枪齐向那蛇人刺去连这蛇人也挡不住了。它右手握着的一杆大刀一挥我一下放手它一手抓着我的枪身体却向城下落去。这一落却“劈哩啪啦”地把爬在它身后的几个蛇人也撞了下去。

  可这几个蛇人一落地却又没事一样重又向城头扑来。

  城上到处都传来了刀枪撞击的声音。好在蛇人在爬墙时很不熟练它们只有两条前肢没有脚这城虽然到处是凹坑但对于蛇人来说攀上城头还是勉为其难的。

  我又抓过一枝长枪奋力将迫上城来的蛇人逼退但越战越是心惊。蛇人确实不擅攻城如果它们攻城时象野战一样凶狠这城恐怕早就陷落了。上午我们不曾一败涂地也实在是靠龙鳞军的冲锋撼动了蛇人的胆魄吧。

  我手上的长枪已没办法再放下那些蛇人已一个接一个几乎连成了一串。它们的攻势明显增强了。我逼退了几个这时却有五六个蛇人同时向城上爬来。它们也学了乖当先一个手持木盾后面几个成一长串跟在它后面。这头一个手上不带武器只拿着那木盾当伞一样罩在头上任城头矢石如雨它们一步步逼上来。若让一个蛇人上得城头那必要缠住十几个士兵的。如此一来城防必须会被它们撕开一个缺口后果只怕不堪设想。我把那杆枪横在边上从边上搬起准备好的砖石向下砸去。那个蛇人倒也坚忍石头将那木盾砸得如同击鼓它却寸步不让仍在慢慢攀上来。另外的蛇人看样学样有不少蛇人也这般向城头攻来九营那边已经有一个蛇人上了城头正与九营兵丁缠斗城上已有中军急调上来增援。

  随着石块砸落那些蛇人的攻势越来越急。石块在城下已积起了一堆更有利于蛇人的攀爬。我暗暗担心。现在城下的石块还只是积了有及膝的高度若再积下去那些蛇人只怕在城下一长身便可够到城头了。可若不砸石块只怕我们连一时半刻也守不到。

  我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似乎要跳出口来。就算我身经百战至此时也有点心慌了。

  这时城下又冲上来一批中军士兵前来助战。前锋营守御的这段城墙是最为吃紧的蛇人进攻最为激烈武侯一定也看到了。百忙中我抬头看了看城上的谯楼上武侯正站在谯楼栏边一手长枪拄地一手扶着栏杆看着战况传令兵象蚂蚁一样络绎不绝地跑上跑下。

  武侯正在指挥作战啊。我的心中不由一定伸手一摸想抓起边上的石块却摸了个空。原本张龙友在后面帮我搬运石块现在却不知让哪儿去了。我手上只这么一松那几个蛇人又攀上了几尺。边上一些搬运石块的士兵见到事态危急也加入到守城中来将手中的石块砸下。但城头上能投掷的石块已不多了若蛇人再这么攻上来只怕难以不继。我有点心焦喝道:“张龙友!呆子!你在哪儿?”

  这时却听得张龙友道:“将军我来了。”

  我眼角一瞥却见张龙友提着两桶水走上城来。隔了还有一段距离却闻得到里面满溢着的酒气。看来那是两桶酒。

  我心头怒不可遏。看来德洋称他是“呆子”实在没叫错。他拿酒来做什么?若说为战后庆功现在还不知哪一方会在战后庆功呢。我刚想狠斥他一顿却听得祈烈惊叫道:“将军!”

  他的声音惊恐之极我也只觉一股厉风扑向头顶也不回头看人一斜向侧闪出几步。却听得“砰”一声却是那是顶着盾牌的蛇人已攀上了城头。

  蛇人虽不擅攀爬但有一点却很占便宜。它们的身体全长比人要长得多又可以盘起来我们乍一见它们离城头还远但稍一放松防守它一伸长身子便已到了城头了。刚才我一分心那个蛇人马上便冲上了城头。

  这蛇人的下半截身子还在城外这一下是两手砸下那木盾也被砸得四分五裂。这时从它背后却又同时伸出了两个蛇人看上去倒似外面有个三头的怪兽爬上来一般。我心中一寒看了看边上只有那攻城斧恰在手边我一把拾起喝道:“上!”

  我一下扑上。哪知一长腰腰间却一阵刺痛。

  那伤口早不作晚不作此时却痛起来。

  这痛楚像是一根绳子一下绊住我的脚步我一个踉跄那第二个持长枪的蛇人已将整个身子盘在了雉堞上了。

  五营的所有人都迫了上去。

  前锋营全是用的长枪此时有十多人同时围成一个半圆形围住那蛇人从他们口中出一声怒喝那十多支枪同时刺出。“当”一声正刺中那蛇人胸甲上。

  这十多枪齐那蛇人的胸甲也挡不住我看得清楚有两三枪已透甲而入只是入得不深那蛇人动了动手中的长枪已刺出。这一枪快如闪电却见左边的那人手中的长枪刚要举起挡格哪里来得及一下被刺了个对穿嘴里出一声惨叫人被那蛇人挑了起来。那蛇人甩了甩手尸体象一个串在草茎上的小虫一般被扔下城去。

  那人是什长王东。

  其它几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前锋营中可以说是没一个弱者以前混战中阵亡还可说是寡不敌众但现在我们是以众击寡王东还是轻轻易易便被刺死。蛇人的实力到底能有多少?

  自加入前锋营我们便知道我们的性命随时都可能结束。但王东被这蛇人轻描淡写地就杀了实在让人惊骇。

  我心知事已不妙此时边上几个营也看出我们这边吃紧过来支持我们了。我刚要冲上前去却见张龙友已冲了上来。他的一桶酒已放在地上双手捧了一桶酒“哗”一下将那三个蛇人全身都浇了个湿。

  空气中满是酒香。

  他是疯了么?

  我正在纳闷却见张龙友从怀中摸出了打火石拼命打着。这时那个当先的蛇人抹了把脸手中的长枪已象棍子一样向张龙友砸来。

  张龙友也吓呆了手还在机械地打着人却不闪开。我见势不好冲了上去举起了战斧双手举着。“砰”一声我只觉小腹上一痛深身也是一麻人也不禁跪倒在地上。

  但这一枪还是接住了。

  这时张龙友一下打着了火绒。他将这一团火向那蛇人一扔。

  我不禁哭笑不得。他难道想用这团火烧死蛇人么?这点火两根手指就可以掐灭的。

  却也奇怪那蛇人一见火却退了退脸上似出现了一点惧意。这时那团火已扔掉那蛇人身上只听得“呼”一声那蛇人浑身一下烧了起来象一支蜡烛一般只是冒出的却是蓝火。

  我大吃一惊也不知张龙友变的是什么戏法却听得边上有人道:“楚将军快闪开!”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团火象活物一般在地上蜿蜒着爬过来。我跳开一步闪开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那三个蛇人已一块儿烧了起来。本来这火也不是很大可是它们却中了邪似地一动不动忽然出了一声怪叫三个蛇人缠在一起摔了下去。我们一下冲到城边往下看却见那一堆蛇人将正在爬城的几个蛇人也撞了下去被撞倒的那几个蛇人没有烧起来却一样惊叫着向后爬去。

  我不由有点呆了张龙友却冲过来将另一桶酒往城下那一堆里浇了下去。酒液一入火堆火一下升腾上一倍。这回连靠得近的几个蛇人也烧了起来。它们出了一种凄厉的惨叫挣扎着想退后有一个退得快已游入护城河中身上的火也一下灭了。

  我抓起了放在城边的那杆长枪喝道:“哪里走!”

  我的投枪术比不上沈西平但现在是居高临下这一枪力量也大得异乎寻常这一枪正扎到一个蛇人下半身将它钉在了地上。那蛇人出一声惨叫整个身体一下直立起来在那枪上缠着绕了几个圈象一支蜡烛一样熊熊燃烧。

  这一声惨叫实在太响了攻守双方都扭头来看。火光中那个蛇人张大了嘴还在摇摇摆摆身上无处不冒出火来真如传说里的火龙一样。

  这时只听得“劈啪”连声那些攀在城墙上的蛇人一下离开了城墙飞也似地退去几个已经上了城墙的蛇人也似要逃走但边上的士兵哪里容得它走那些城上的蛇人反而因为心神不定登时已被全数斩杀。

  几乎一下子胜负易手。

  我抹了一把脸还有点不相信。看看周围却见人人都有点惊愕。若不是那些蛇人狼狈而逃的身影和那个缠在枪杆上烧着的蛇人真要以为刚才只是个噩梦了。

  半晌城头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远远地望去却见蛇人狼狈而逃带着一地的烟尘。

  按理我们该出城追击以扩大战果但武侯却不下令。我看着路恭行他正望着退去的蛇人面上隐隐的有种忧色。

  这时我听得蒲安礼冲过来大声道:“路将军为什么不追击?”

  路恭行转过头道:“你能有必胜的把握么?”

  蒲安礼道:“那些怪物怕火的我们可以用火攻!”

  突然间我脑子里一亮。

  蛇人怕火!

  怪不得它们不在晚上动进攻。因为我们在天黑时到处都点着火把。看来蛇人虽然很象人了还是不脱兽性依然是怕火的。刚才我们不过烧死了一个蛇人斩杀的也没多少真正战果几近于零我们的伤亡比蛇人要大但蛇人还是见鬼一样逃个无影无踪了。

  我道:“路将军蒲将军说得很对让前锋营每人带一个火把赶快追击。”

  蛇人失去了战车在地上行进得不快但也已退走了一段距离。再不追击便失去这个机会了。路恭行的眉头紧皱似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沈西平的败亡实在已让每个人都失去信心。

  这时身后有人道:“说得对!点起火把追击!”

  我回过头是武侯!他身后还站着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亲兵大鹰小鹰。我们跪倒在地齐声道:“君侯!”

  武侯道:“快去!”

  路恭行已似变了个样子大声道:“前锋营的勇士每人带一个火把点着了冲!”

  火把本来就在城头有许多。我带着五营的士兵冲下城去跳上战马。城下已有几支队伍冲了出去。武侯那如雷鸣般的声音让人觉得血液也似燃烧起来。

  我跳上马却见一边的张龙友有点神色慌张。他大概没有马。我道:“张龙友你在边上歇着吧。”

  说着我已带马冲出城去。

  第一批冲出城去的是中军的锐步营。那是些步军虽然比我们先出城但前锋营人人有马我冲出去时蒲安礼已在最前面大声呼喝着:“让开!让开!”锐步营已经我们让出了一条道。

  前锋营还剩一千余人了但这一千余人还是一支锐不可挡的强兵。尤其是昨天那一仗前锋营因有路恭行约束虽败不乱几乎可说是没怎么接战人人心中都憋了一股气。

  我们已追上了蛇人。殿后的那些蛇人站定了似乎准备接战路恭行带住马叫道:“将火把抛到蛇人阵中!”

  最先冲到的是前锋营中的几个营有两三百人。这两三百人手中的火把扔出将蛇人队伍最后的几十人与本阵隔开。那些火把都是浸透了油落到地上也不会熄反而把地上的一些去年的枯草点燃了形成了一道不太高的火墙。

  蛇人果然是怕火的。被这道火墙隔开的蛇人一见火吓得纷纷退后。本来那火并不太大直如儿戏但这道儿戏似的火墙也把蛇人困下了几十个大队蛇人似根本不理那些落后的蛇人已加紧退却。而后来追到的一些人也学我们的样纷纷将火把扔出将那堵火墙添得更高了。

  那几十个蛇人见已无退路都回过身来它们手里的刀枪也举了起来。尽管我们有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火把它们被那道火墙逼得无路可走也不那么害怕我们的火把了。路恭行喝道:“它们要孤注一掷了小心!”

  他的话音未落一骑马如闪电般飞出一枪刺向一个蛇人。那蛇人似还想挡一挡这一枪已中它前胸那人的力量也大得吓人竟然将那蛇人挑了起来“呼”一声扔进了火堆。那人喝道:“混帐的怪物!”

  那是蒲安礼。

  虽然他这一枪是借了马的力量但这一枪能将蛇人挑出去本身的力量也大得惊人了。

  也似被蒲安礼的这一枪激动诸军出一声欢呼齐齐冲上。我冲在最前面只见一个蛇人已将枪对准了我。我手中的火把还没扔掉喝道:“死吧!”

  我把火把一下向那蛇人扔去左手的长枪交到右手。火把向那蛇人飞去火星四射尽管还是白天还是看得那那些血似的火舌。那个蛇人倒似呆了一动也不动我一枪向它刺去枪头才到那蛇人身上边上已有几枝长枪同时刺入蛇人的身体。

  现在单是前锋营就比蛇人多得多了还有锐步营的步兵也已冲了上来。此时已成了一场杀戮。

  ※※※

  “今天蛇人不会再动攻击了大家回去休息随时待命。辛苦了。”

  集合后路恭行向我们大声宣布了解散令。这一点我们的伤亡和蛇人相比其实并不占便宜但每个人都回复了点自信有人也开始谈着击败蛇人后要做些什么事了。我们正要走却听得路恭行过来道:“楚将军刚才是谁把那蛇人烧死的?”

  我指了指张龙友道:“就是他。”

  路恭行看了看张龙友道:“真看不出。你叫什么?”

  张龙友面上有几分得意之色道:“报告将军我叫张龙友是前锋五营成员。”

  路恭行笑了笑道:“你该谢谢楚将军他给你带来了好运。君侯已听过了你的事他要招你入幕府。”

  “什么?”我们几乎和张龙友同时吃了一惊。武侯的幕府可说是集一时俊彦为武侯出谋划策在军中也地位然。虽然也有军衔但见到官职比他们高的幕府成员不必行礼。张龙友一步登天一下子从一个后勤兵跳到了武侯幕府那也是没有先例的。

  张龙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听错吧?”

  路恭行道:“当然没错武侯马上让你去。你不会让武侯等得生气吧?”

  张龙友兴奋地一点头道:“谢路统制。”

  他也顾不上和我打招呼转身向武侯营中跑去。我不禁又是妒忌又是愤愤道:“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点。”

  路恭行看着他道:“楚将军他是你营中的人么?我以前好象没见过他。”

  我道:“他本是辎重营的人昨天晚上闯了祸你听没听到那一声巨响?”

  路恭行道:“是他搞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道:“德洋大人要杀他我向德洋大人求情让他来前锋营。没想到他真有几分鬼门道实话说若不是他弄来那两桶酒只怕我们也难办了。”

  路恭行皱皱眉道:“酒都烧不起来的。我读过古书古书上说有一种酒可以烧起来可那种酒的制法已经失传了。难道他又找到了那种方法了?”

  我有点恍然大悟道:“君侯把他收入幕府是要他造那种能烧起来的酒吧?”

  武侯的好美酒好名马好宝刀那是众人皆知破城后武侯掳得的工匠有一半是酿酒师。

  路恭行道:“武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把他收入幕府的。说不定”他顿了顿看着城头。夕阳在山一带残霞如同血滴一般红南疆天晚得迟现在还只是黄昏。

  他转过头道:“说不定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将会系于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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